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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頁

他看來是沒事。可是,那對讓我著迷的宛若明珠的純淨瞳仁,那雲淡風輕視天下如無物的眼神,已在一夕之間湧入了大量的內容,混淆了那種純淨,讓他憂愁,讓我悲哀。

憑他再好的羹湯,我也食之無味了。

無力地將碗筷推到一邊,一側首,看到窗前書案的白紙似給動過,筆尖上還掛著新鮮的濕墨。忙走過去看時,卻見一旁放廢物的竹簍裡有很多揉成團的白紙,忙取了一個來看時,滿紙的字,卻只重複著四個字:&ldo;出世,入世&rdo;,落筆秀逸清淡,一看便知出之於白衣。

我忙將其他的紙也開啟,一連開啟十餘張,都是那四個字,&ldo;出世,入世&rdo;。那字有大有小,卻都是凌亂得不堪,顯見主人書寫時心情極是紛亂蕪雜。

出世,入世。入世,出世。

出世,入世。入世,出世。

我看得眼花繚亂,亦是心煩意亂。

白衣顯然不願入世,他以行醫為生,自由瀟灑,便是以安氏的權力,若治的不是我和母親,只怕也請不動他來。雖在塵世行走,可他白衣飄飄,宛若潔雲,不惹半絲塵埃。

可他分明懂武功,知權謀,甚至天下局勢,官場算計,他都能瞭若指掌。他若入世為官作宰,或揭竿而起圖謀天下,都應該不難謀得他想要的一席之地。

但入世,對於他那樣潔淨的人,是何等樣的折磨!而且,他到底要做什麼?利用自己的才識,投奔哪位明主,從此捲入亂世之爭麼?

他是為我麼?

白衣,白衣,我不要你改變!我要你永遠是那個幽篁之中寂寞吹簫凝雲散靄的絕世少年!

每晚飯後,白衣過來給我問脈,已成定例。於是,我寢食難安地等待著白衣的到來,好和他仔細談談。

但直到月牙飄得老高,依舊不見白衣蹤影。

小素悄悄將晚飯收拾走了,小九端了水來,讓我洗腳睡覺。

我倦聲問道:&ldo;白衣呢,他……不來幫我看病了麼?&rdo;

小九答道:&ldo;白衣公子傍晚離去時說身體不適,今天會早些休息,又說小姐這幾天的脈象穩定,所以今晚就不來問脈了。&rdo;

我呆了一呆,心頭痛得竟如給挖了一塊一般。早知道絕對不去招惹那個安亦辰了,還沒報復到安亦辰,先讓白衣焦頭爛額胡思亂想了。

沮喪到極點,正要睡去時,忽摸到床頭有圓圓的一物,抓起看時,卻是白衣隨身帶的塤,想來是心裡煩亂,走得匆忙,不小心遺下了。當日在黑赫,白衣原教過我吹塤的法門,也另做了個塤留給我,但後來他說走就走,我恨極了,悄悄將那塤收了,再也沒去吹過。此時又見了他的塤,心中又是難受,又是悲傷,再不知他明日還肯不肯如先前那般溫柔待我。

悄倚窗邊而坐,對月而望,我提起塤來,置於唇邊,低吹一曲《點絳唇》:

醉漾輕舟,信流引到花深處。

塵緣相誤,無計花間住。

煙水茫茫,千里斜陽暮。

山無數,亂紅如雨,不記來時路。

愛則愛了,卻到迷惘深處。

煙水兩茫茫,斜陽難照歸路。欲前行,日將暮!

白衣,白衣,這樣寂寞的時刻,你可萬不能捨了我!

我在吹塤給你聽,我在告訴你我很害怕很孤單很無助,我在告訴你我很需要你,你聽到了麼?

不知哪裡吹來的風將燭火吹得明明滅滅,燭淚點滴,不到盡頭,怎麼也落不完。

這夜晚的風哦,也好生寒冷,竟將臉頰吹得冰涼一片,好生地澀疼。

&ldo;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