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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直往裡灌,好冷。

蕭採繹去找白衣,無非是明嘲暗諷,不許他隨行。而白衣果然是聰明人,他居然料到了,預先便抽身離去,絕不讓蕭採繹有機會對他下逐客令。

可我此後會有多長時間見不著我的白衣?

我匆忙將白衣留給我的紙條開啟,仔細看白衣留下的地址。

華陽山,鶴翎峰,清心糙廬。

我差不多要將那十個字吃下去,狠狠烙在心裡,生怕記錯了一個字,或記少了一個字,從此我的白衣,會消失在這個萬惡的亂世,如斷了線的風箏,再也找不到。

132碎塤篇:第三十一章 花事幾回記前約(二)

小心將紙條疊了藏好,我在侍女的扶持下,隨了母親和弟弟的靈柩,緩緩出衙。

哭聲嚎啕,漫天雪白,六軍縞素,從官衙一直排至赤城南方官道,冥紙在春光中翻飛,如一路掙扎的枯乾垂死的黃蝶。

半世富貴,半世滄桑,雖是客死異地,但母親弟弟如今也算是極盡哀榮了。

蕭採繹為此,定然也是費盡心思了。

一路之上,他只在我身畔的車駕前不前不後行著,若看我又顯悲慼之色,必下得馬來,到車上來細細安慰。

他有著比小時候更寬廣的胸懷,更熾熱的男子氣息,更低沉溫和的嗓音。雖然他有逐走白衣的心,但我知道他從來就待我極好,他本是這世上,除了母親之外我最親近的人。那種情誼,與我和白衣的感情截然不同,卻同樣地根深蒂固,不可動搖。

哭得倦時,我也會同小時候一般,躺在他臂膀裡沉沉睡去,然後醒來時,依舊看到他溢著憐愛疼惜的面龐,一瞬不瞬向我凝望;而我的身體上,每次均是不出意料地多一件他的長袍。

我沒有了母親,但我總算來到了骨肉至親的外祖家,從此有著繹哥哥的保護,若是勸服繹哥哥,讓他接受我和白衣的感情,那麼,我的眼前,依然有個光華奪目的桃源夢想,觸手可及。

兩日後到達肅州城外,車駕驀然停住,哀哭一片。

我扶轅而望,已見我那白髮蒼蒼的外公蕭融,領了舅舅蕭況、大表哥蕭採絡等一眾家人奴僕,遍體縞素,出城二十里,郊迎於地。

&ldo;婉意,我的兒啊!&rdo;蕭融趕上前來,撫了母親的靈柩,縱橫傾淚,濡濕零落白髮。

&ldo;外公!&rdo;我哭叫著,已撲在他懷中。

&ldo;棲情,是棲情麼?孩子,你可回來了,你可回到家來了!&rdo;

是的,我的家。

皇宮早已冰冷死寂,如一座繁華墳墓,埋葬了母親最美好愉悅的年華和夢想,埋葬了我童年所有的稚拙和快樂。

黑赫應該還是那般寧靜溫謐地泊在大糙原和大戈壁中間罷?

只不過那是雅情姐姐的家,而不是我們的家。如今沒有了母親,更是失了憑依的海中畫舫,美則美矣,卻無法讓我腳踏實地,心無掛礙。

可是肅州,是我們出宮後第一選擇的歸路,母親心心念念想到達的終點,卻在安亦辰連羞帶恨的逼迫中越來越遙不可及。

如今,我終於來了,帶著在奔波和滄桑中死去的母親,回到了母親的家。

這裡有外祖,有舅舅,有繹哥哥,從此就是我的家了。

外祖抱著我,那麼個垂暮的老人,哭得嚎啕悲慘,滿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悽愴;而我早已氣哽聲塞,渾身虛軟,冷汗淋漓。

&ldo;爺爺,爺爺,您別招惹棲情哭了。她這一路,淚都快流光了,我怕她支撐不住。&rdo;

蕭採繹紅著眼睛沙啞著嗓子走過來,將我從蕭融懷中扶起,小心攬在腕中,柔聲道:&ldo;棲情,棲情,休息一會兒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