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受到旱災影響,劉承宗心裡也一直繃著這根屬於旱災的弦兒。
正因如此,他才過分關注河湟谷底的田地,而對河湟山區缺乏關注……旱災一來,山上的田地全得撂荒,只有靠近河流、建起翻車等水利工程的田地,才有可能讓人在慘烈的旱災中活下來。
能活人,是這個時代最大的功德。
劉承宗笑道:“若軍民家卷不願耕種,就讓黃澄潛越蘭州,去拉個七八百人的隊伍,專挑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人,他們應該不介意翻地翻出倆陳年骷髏頭。”
劉九思一時半會沒想起來黃澄是誰,愣了一下才有些拿不準的問道:“那個在河湟起兵的頭目?”
“嗯,三等折衝都尉。”劉承宗點點頭:“送到西寧府學讀書去了。”
三等折衝都尉是元帥府最低的散官,等於營兵副隊官、屯田兵副百總、五鎮民壯副把總。
黃澄的職務在授勳前挺讓劉獅子撓頭,這麼個投奔自己的人,應該給予個差不多的官職,但眼下確實沒有合適他的地方。
協助隊長管理六十人的營兵隊副需要識字;屯田兵副百總需要帶兵經驗和算數。
黃澄是營兵出身,倒是能滿足民壯副把總會練兵的需求,可劉承宗的五鎮民壯把總都沒有空缺……這個級別本來就是給立下連跳幾級戰功的普通士兵準備的。
不過後來劉獅子就想通了。
不滿足條件就送他去學習,學習對人是永遠有用的,只有學習能讓人往上走,在軍隊歷練事務是學習,在書院讀書是更高效率的學習。
送去讀書開蒙識數,將來哪有空缺往哪兒放就是了,反正如今有了散官,三等折衝都尉月銀一兩六、月糧一石五斗、馬草三十束,還有相應的茶、醬、酥油、肉乾、魚乾配給。
說多不多,足夠安心讀書。
上天猴問道:“可招來的人若還是忌諱呢?”
“還忌諱?”劉承宗轉過頭,輕鬆笑道:“哪怕是九百年沒人收屍的厲鬼,撞見窮鬼也得躲著走。”
“窮,意味著渴望富足生活的力量,只要有翻身的機會就該抓住,如果連這也忌諱,放著能種糧的好地不開。”
劉承宗搖搖頭:“我就發路費把他們送回蘭州,接著吃了上頓沒下頓去,他們就該過那樣的日子……搖旗了。”
正說著,劉承宗看見北面遠方石城山上有塘兵搖動旗幟,立刻端起望遠鏡看去,看清搖動的是一面黃旗才放下心來,是塘騎回來了。
片刻後,營盤城有人吹響傳令兵抵達的號聲。
塘兵繞過正在修築土牆挖掘壕溝的虎賁營軍士,手持黃旗直抵中軍,報告道:“大帥,南山急報。”
說著,書信被中軍護兵遞至劉承宗手中,展開一看,是戴道子的長信。
戴道子麾下二十五名塘兵把頭剃成了只有一根小辮的衛拉特髮式,穿上衛拉特人的鎖甲紅纓小盔,深入遍佈敵軍的河卡草原之中,探明瞭衛拉特聯軍在黃河以西的屯牧牲畜的地方、及軍隊屯區。
衛拉特聯軍沿放射狀的茶卡河下營,在河卡草原上呈丁字連營,一路被戴道子的塘騎探明十七部,各部均是有七八百人的小營,各牧數百頭牲畜。
情報送抵南山堡,楊耀經過推測,估計即使有塘騎未能發現的敵部,屯兵河西的敵軍也不超過兩萬,衡量敵我實力,他決定請求出戰。
目的是劫掠牲畜、搗毀糧草。
劉承宗盤算得失,若楊耀部率先出擊,很有可能引來東部敵軍支援,若讓衛拉特奪取河卡草原東南的渡口,只要花費少許代價,就能讓王文秀的軍隊無法渡河支援。
這樣一來,八角城與察哈爾大汗的危機是解除了,但並不符合劉承宗的利益。
因為衛拉特很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