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儲存的好,是因為甘肅跟遼東一樣,依然是最單純的軍鎮,那邊軍戶制度直到劉承宗進甘肅,都沒敗壞太多。
整個軍鎮除了邊兵就是旗軍,老百姓則都是軍屬、軍餘,沒啥平民老百姓,就是再敗壞,祖祖輩輩乾的都是這些活兒,敗壞也無非往窮困那個方向走,軍事制度很難敗壞了。
但甘肅的軍事體系,總副參遊、鎮戍衛所……被劉承宗廢了。
他才沒空養墩軍呢,防誰啊?
營兵、旗軍、墩軍能編的都被曹耀編入戰兵了,留在甘肅的也都已經化衛為縣,哪兒還有什麼墩軍。
而薊鎮的墩臺傳統敗壞,則是因為過去戚繼光用的墩軍是遷過來的義烏兵和南兵,南兵的補充招募花費比較大,後來明廷財政變壞,就招募邊民、或用囚犯充軍來充當墩軍。
這就導致新的墩軍,不會像遷來的南兵一樣,祖祖輩輩世世代代駐守在墩臺上。
萬曆爺怠政,官都不補了,誰還補墩軍?
倒是山海關那邊,因為歷來受到重視,因此墩軍一直是遷過來的南兵後裔,制度儲存非常好,算是戚繼光留下來的遺產。
山西這邊的情況則比較特殊,制度還在,墩軍大部分也在,都是充軍囚犯或邊民,屬於墩軍的墩田雖然有多有少,多少也還都有。
只不過有些尷尬的是楊嗣昌發現……墩臺沒了。
從急邊的水泉營堡向南,直到省城太原,一路上五里一墩臺,有傾塌的、廢棄的,還有因為農民軍戰爭被拆毀的,總之邊關的烽火只能往北京傳,山西省城是收不到了。
倒是墩軍都在,在廢棄的墩臺附近,只種官府給的墩地,不給官府幹墩軍的活兒。
楊嗣昌本來還想著重修墩臺這事兒可以往後稍稍。
畢竟墩臺一路都在官道旁邊,眼下肆虐山西的瘟疫仍在,他也不敢大規模招募民夫。
只要他不大規模招募民夫,瘟疫的勢頭雖猛,但仍未成燎原之勢。
畢竟這個疙瘩瘟太猛,人的正常活動範圍又很有限,沒事兒的地一般沒事,有事的地兒,通常很快也就沒人了。
但後金軍向河套進發,讓楊嗣昌又發愁起來,這沒有墩臺,後金軍也好、河套楊麒的那幫假韃子也罷,衝進來邊牆,咱楊總督就死定了。
畢竟沒有墩臺烽火,敵軍進犯都不知道,衝到太原城下,官軍倉促抵禦多半要被擊潰,城破了,楊總督活不成。
城沒破,事後崇禎爺追究,楊總督還是人頭難保。
所以兩害相權,邊外這幫牛鬼蛇神可比疙瘩瘟可怕多了,只好招募民夫,先把墩臺修起來。
楊嗣昌已經發現了兩個規律。
第一,瘟疫鬧起來的時候啊,老鼠,就成群結隊跳黃河。
第二,瘟疫鬧起來的時候啊,楊麒,就會派人給他送信。
果不其然,楊嗣昌前腳招募民夫修繕墩臺,後腳楊麒的假韃子就騎著馬把信送來了。
楊嗣昌本來就身材挺胖,像個穿官袍的彌勒佛。
如今看見加蓋天使印信的書信,寬胖的臉頰不自覺抽搐抖動,眼角愁得都是褶子。
他算看出來了,楊麒這個狗東西就沒安好心,不讓瘟元帥怒斬大明一總督,誓不罷休。
不過展開書信,倒真還有楊嗣昌想看見的。
比如,楊麒在求援,說他可能會被多爾袞乾死。
楊嗣昌看著信,肥肥的臉頰就不自覺顫了起來,他笑的很開心。
楊嗣昌並不反感自己胖,他很能接受自己的體態,早在杭州府當教授的時候,他就給自己起了個號,叫肥翁。
後來去南京國子監做博士,迷上了吃齋唸佛,有點脫離群眾,便把肥翁的號改成了肥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