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果往桌上掃了一眼,眉心緊了緊:“這麼素?”
柳逢道:“公子最近吃齋禮佛,頓頓都是如此。”
陳小果道:“無妨,一會兒你讓廚房多備些雞鴨魚鵝與燒酒為貧道接風洗塵,不妨礙你家公子拜佛的決心。”
柳逢:“……”
用過早膳後,柳柒乘馬車出了城。
旭日昭昭,碧空如洗,郊野草木蒼翠,林中繁花盛放,暮春之景怡人心魄,冶人情操。
金恩寺的香火素來鼎盛,如今天氣轉暖,前來進香禮佛之人絡繹不絕,山道上的車馬轎輿一眼望不到盡頭。
三千長階迢迢漫漫,極少有香客從此處上山。馬車來到山腳時,柳逢特意掀開轎簾,本打算問一問柳柒是否要步行而上,竟不想自家公子早已睡過去了,他沒有打擾,遂駕著馬車沿山道而上。
柳柒與金恩寺的慈濟大師已結識了七年,每每來廟裡進香後都要隨慈濟前往慧心禪院聽琴煮茶,今日也不例外。
近來天氣晴好,了塵亭下那口池塘裡的睡蓮已然出了苞,蒼碧的蓮葉間零星綴著幾抹雪白,偶爾有幾隻尾鰭繁大的胖頭鯉穿梭而過,頗有山水墨畫的怡然雅姿。
慈濟撫了兩支琴曲,桌上檀香嫋嫋,與早春新茶的香氣相融,沁人心脾。
柳柒坐在蒲團上漫不經心地品著茶,偶爾往煮茶的泥爐中添兩塊炭。
他左手腕骨上有一圈烏青,是昨夜用剪刀刺向腹部時,被雲時卿大力捏握所致,他心不在焉地吃茶添炭,絲毫沒注意到老和尚早已將他的所有神態都看進眼裡了,包括這片淤痕。
一曲畢,慈濟笑問道:“柳居士覺得這茶如何?”
柳柒杯中茶水已然見底,他又續了一杯送入口中,英挺的眉峰頓時擰成團,口中茶水堪比黃連,苦澀難當。
他強忍苦味嚥了下去:“此茶甚苦。”
慈濟道:“方才柳居士接連飲了三杯,卻從未覺得它苦。”
“讓大師見笑了。”柳柒失笑,卻也疑惑,“敢問大師這是什麼茶,怎這般澀苦?”
慈濟捻著佛珠,聲音渾厚,卻又透著一股子老者的慈祥:“此茶名喚‘孔雀淚’,其株生長在常年積霧的山巔之上,經由孔雀的眼淚澆灌之後方可抽芽,數十年難得一錢,可遇不可求。”
柳柒仍是不解:“如此極品的茶,理當甘醇清香,為何澀嘴清苦?”
慈濟大師笑了笑,說道:“茶葉本該是甘醇清香的,可孔雀的眼淚卻是世間至苦之物。無論再甘甜的東西,一旦沾了苦,便難尋其味。”
柳柒垂眸凝視著茶盞,一時間沒有接上話。
慈濟又道,“柳居士的心依然困囿於方寸之間,千般貪嗔萬般痴恨皆為苦。”
柳柒問道:“如何才能得到解脫?”
慈濟道:“可得解脫時,唯心自明、唯心自疏、唯心自理、唯心自在。”
柳柒再次看向茶盞,默然半晌,他將剩餘的茶水一飲而盡,苦澀滾過咽喉,不留半點餘甘。
飲完這壺苦澀的孔雀淚,兩人又在了塵亭論了許久的禪。至正午,柳柒用過齋飯之後便在禪房內小憩,醒來已近申時,而後在小沙彌的帶領下來到法堂聽住持講經。
夕陽西下,紅霞滿天,廟裡的香客陸續下山,熱鬧了一整天的寺廟逐漸變得冷清起來。
聽完講經已是酉時過半,柳柒在廟裡待了大半日,暫時將心頭的苦悶與焦躁壓了下去。
他將慈濟贈予的“孔雀淚”交給柳逢,柳逢瞧了瞧這隻雕花的紅檀盒子,未免有些好奇:“公子,這是什麼?”
柳柒道:“慈濟大師送的一盒茶葉。”
“茶葉?”柳逢蹙眉,“公子府上的茶葉堆積如山,收這麼多,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