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可以把厲抗天打下深潭,不料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候,雲浩忽覺虎口一麻,竟然力不從心!
原來他剛才擊毀鐵琵琶之時,中了一枚淬過劇毒的梅花針,此時在真力大耗之後,不但毒針發作,酥骨散的毒也一併發作了。
雙掌相交,厲抗天身形一晃,雲浩卻不由自己的連連後退,只覺得渾身無力,腳步虛浮,一步踏空,登時也像剛才那姓尚的魔頭一樣,從懸巖上直跌下去!厲抗天呆了一呆,哈哈笑道。“終於是你喂大魚!只可惜張丹楓的劍譜陪你同葬魚腹!”
雲浩墜下深潭,心裡卻有一絲快感,“無名劍法你們始終沒有得到,我總算也還對得住姑丈!”原來他剛才擲下深潭的,乃是單拔群寫給他的一封信。不過張丹楓付託他的事情,他卻是無法做到了,從十幾丈高的懸巖上跌下去,“咚”的一聲,雲浩頭下腳上直衝水底,登時不省人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雲浩漸漸有了知覺,眼睛睜不開,耳朵卻聽到了美好的琴聲。正是那個引誘他踏進七星巖的琴聲!
雲浩試一試動動手腳,半點氣力都使不出來,身體竟似完全僵硬了。想要說話,喉頭也發不出聲音,雲浩不禁心中苦笑:“我這樣不成了死人麼?”不過他的知覺卻是漸漸恢復了,記起自己是跌下深潭的,而現在則是躺在床上。心想:“想必是那位彈琴的高人救了我,可惜我看不見他——也不能和他說話。”
只聽得那人一面彈琴,一面曼聲吟道:
“孤鶴歸飛,再過遼天,換盡舊人,念累累枯第、茫茫夢境,玉侯螻蟻,畢竟成塵。載酒園林,尋花巷陌;當日何曾輕負春。流年改,嘆圍腰帶剩,點綴霜新。交親散落如雲,又豈料而今餘此身。幸眼明身健,茶甘飯軟,非惟我老,尚有人貧,躲盡危機,消殘壯志,短艇湖中閒採藥。吾何恨,有漁翁共醉屋,谷友為鄰。”
這是南宋愛國詩人陸游晚年寫的一首詞(詞牌名“沁園春”),表面似有甘於隱逸,不免頹唐,其實卻是滿腹牢騷,大有壯懷未展,無可奈何之慨。雲浩暗自想道:“傷心人別有懷抱,看來這位高士,恐怕還是一位大有來歷的人物呢!”
他的眼皮終於能夠稍稍張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白髮蕭疏的老頭,侍立在老頭旁邊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那少年道:“爺爺,這人好像醒來了,你瞧,他的眼皮在動呢。”那老翁道,“只怕又是像昨天那樣,眼睛雖然張開,卻是毫無知覺,恐怕連自己是什麼人都不知道。”
雲浩這才知道自己躺在這裡已經不止一天,心裡苦笑道:“我知道我是誰,就只不知道你是誰?”
那少年道:“真是可怕,他這樣躺著已經是三天三夜了。爺爺,你懂醫病,能救他嗎?”
老翁嘆了口氣,說道:“他身上的毒針我已給他拔了出來,但他另外中的一種毒,我卻無法解救。”
那少年好像大為著急,說道:“這麼說,他是不能活了?”
老翁說道:“我不知道。好在他的內功深厚,但盼他能夠自己慢慢復原,星兒,你不要再問了,待我彈琴給他聽,我的琴聲或許有助於他的生機復萌。”
只聽得琴聲充滿祥和之氣,正是那日雲浩給那姓尚的魔頭弄得心神紛亂之際所聽到的琴聲。不過那日聽到的只是片段,厲抗天就不許老翁再彈下去。
雲浩心境平和,漸漸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一切煩憂,都好似隨著琴聲飄散。
曲調在他不知不覺之中一變,變得更為歡愉,更為輕快。好像是情人的隅隅細語;好像是知己的款款深談,又好像是燈前兒女笑盈盈,一家子在享天倫之樂。
琴聲忽然停止,雲浩如夢初醒的恢復了知覺,有說不出的舒服,真氣緩緩在體內流轉。但還是不能動彈,還是不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