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為家之所以為家便是因親情而凝聚,而親情由血緣所維繫。
不論三哥與顧家立場如何對立,他都是顧家的血脈,顧家的子嗣,顧家本就有愧於他,在他遇難時怎能漠視,而不是出手想幫呢?
顧家能對三哥漠然不管,那是不是也能對顧家其他人如此?
既然這樣,他們這些顧家人為何還要組成一個家,各自過各自的,互不相干不就好了?
那兩個月來他一直茫然無措,然後笨拙的去找衛叢,找鄭旭和施瑋,請求他們幫幫顧景雲,幫他向皇帝求情放他出來,或是打聽顧景雲為什麼會關。
而等到顧景雲夫婦在狩獵場護駕的訊息傳來,等到秦氏被召回京的訊息傳來時他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侷限,在他還只看到顧府這一畝三分地時,三哥看到的是整個朝堂,整個大楚。
所以顧樂康突然便對侯府索然無味起來,然而再厭煩他也得在這呆著,因為方家已經放棄了他母親,要是他也走了,他母親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對於秦氏,他娘有錯,他爹有錯,甚至整個顧府都有錯,他也願意去承認這個錯誤,但顧家想要把這個錯誤完全推到他娘身上他卻不許。
所以他要去前面看著。
顧樂康才到前面時,顧家的左邊的側門便大開放進來一輛馬車,顧樂康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何子佩和秦文茵一下車便看到一個俊俏的少年,少年通紅著臉與她們作揖行禮道:「晚輩顧四見過兩位夫人。」
被派來迎接秦家人的魏嬤嬤疾步走來,臉上的笑容很勉強,「何夫人,秦夫人,你們來了,老夫人已在花廳裡等著了,兩位請隨奴婢來。」
顧樂康也偏身一讓,恭敬的道:「兩位夫人請。」
秦文茵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他很像顧懷瑾,但性格一點也不像,只從他敢到門口來迎接她們這一點,秦文茵便對他好感增多。
何況昨天晚上兒子還特意與她提過這個孩子。
顧景雲當時滿臉不屑,「雖然他蠢笨無能,好在不懦弱,且是非分明,娘明日若見到他就把他打發走吧,孩子看多了爭吵性格也會變得偏執的。」
她兒子她知道,若顧樂康只是是非分明,她兒子一定不會為他說情,說不定還會在對付顧家時無差別攻擊,因為他的是非分明與他何干?
當年黎寶璐能取得他的好感是因為他們倆人當時年紀都小,心還天真可愛,而且黎寶璐寸步不離的跟在他屁股後面,還為他打架,顧樂康若沒做什麼她才不相信他兒子會對他有好感呢。
把二林叫過去一問才知道他兒子被關在皇宮裡兩個多月,顧家裡唯一能想著打聽訊息救他且付出行動的只顧樂康一人。
只這一點秦文茵便對這孩子好感增加不少。
何況她也沒想遷怒他,她和他兒子不一樣,她心胸寬廣,恩怨分明。
當年的事她只恨顧懷瑾,只怨顧家兩位伯伯和嫂子,對於方氏和她所出的顧樂康,要是沒有秦家被流放一事她或許會厭惡和泛噁心,但在那樣的大變故面前,只是被戴了頂綠帽子的秦文茵並不會太在意那頂綠帽子。
她在意的是拿著那頂綠帽子的人。
所以秦文茵對顧樂康微微點頭便跟著魏嬤嬤往花廳去,一路上還欣賞了一下顧府的風景,笑道:「十多年了,顧府倒是沒變化多少。」
魏嬤嬤乾巴巴的笑道:「老夫人念舊,並不想改變,所以都沒改過多少。」
秦文茵但笑不語,快到花廳時她便停下腳步回頭對沉默跟著一旁的顧樂康道:「你回去吧,這是我們大人的事,與你並不相干。」
顧樂康麵皮漲紅,懦懦的道:「晚輩有愧,便在一旁伺候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