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車裡很乾淨,沒什麼味道,後視鏡上掛著一隻銀質的轉經輪,紅繩褪成了褐色。林悠沒有刷手機的習慣,便研究了一會兒轉經輪。
訾嶽庭沒抬頭,「有一年在色達買的。」
色達在川西深處,靠近青海,平均海拔在四千以上,屬於藏區,那裡因五明佛學院而聞名。
林悠問:「你信佛嗎?」
訾嶽庭簡短答:「不信。」
林悠把轉經輪放下了。
雨幕下的車隊開始緩緩移動。訾嶽庭將未寫完的郵件存好草稿,繼續專心開車。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城市只剩下一個顏色,灰藍色,滿眼儘是鋼筋水泥的形態。林悠覺得悶著難受,於是摁下了車窗,雨點很快飄進來。
小時候在北川,爸爸會開局裡的麵包車載她出去玩。小壩鄉蜿蜒的山路,她暈車,也不喜歡車裡的汽油味,總是鬧著要坐前座。無論春夏秋冬,窗外是颳風下雨,都要開著一絲窗戶。
訾嶽庭提醒她,「外面還在下雨。」
顧及到真皮座椅沾了水不好,林悠很快將窗戶關上,並用袖子將車內落到雨的地方都擦乾了。
見林悠一直扭頭在望窗外,而非正前方,訾嶽庭頓悟,「你是不是暈車?」
「有一點。」
訾嶽庭略有思索,「你會開車嗎?」
「會。」
「自己開車不暈,坐別人的車才暈。是嗎?」
「你怎麼知道?」
「許彥柏也這毛病。」
訾嶽庭在左手邊的升降案板上簡單操作,副駕的窗戶重新降了下來。
「雨不大,開著吧。」
林悠把鼻子湊到窗邊,深吸了一口氣。
「雨的味道很好聞。」
訾嶽庭並沒有笑她幼稚,反而受到感染,降下自己那邊的窗戶,微微一嗅,表示認同,「是。」
有什麼在流動。空氣,雨水,時間。
他沒有變,還是那個熱衷於觀察生活細末,體驗世間百味的藝術家本質。
可她怎麼就誤解了呢?
有些扒手偷了手機電腦,會給失主打電話索要現金。電子產品的二手價格並不吃香,不如換現金來的快。失主因為有重要資料在裝置裡,往往會答應這個要求,破財事小,若因為這些資料丟了工作事大。
是的,就這麼簡單的邏輯,這麼合理的解釋,可她居然沒有想過。
僅僅因為自己單方面的心動,就將他身邊出現的女人都當做情敵看待。
下了繞城,路邊有家麥當勞,碩大的字母牌在雨中亮閃著熒黃的光,配合周圍零碎的街道,有種別樣的末世感。
快七點,天黑下來。林悠趴在窗邊,說:「我想去買點吃的。」
這段時間林悠經常加班,交代過家裡不必給她留飯,通常像今天這種情況,她會提前打好招呼晚上回家吃飯。
但林悠並沒有這麼做。在高架上堵著的那半個小時,手機就在手裡,她卻沒有點開家庭群組。
汪虹是錦城文工團的音樂劇演員,為了保持身材,對於飲食方面非常節制,一餐只吃小半碗飯,家裡從沒有留夜宵的習慣。
林悠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訾嶽庭沒有答應,今晚她就只能餓肚子了。
那也總比空虛著回家好,至少她主動過了,心裡是滿的。
訾嶽庭沒多想什麼,打下轉向燈。
因靠近高速路,這家麥當勞是停車場點單的模式,並沒有堂食座位。點單區在左駕,訾嶽庭於是問她,「你要吃什麼?」
林悠微微傾身在看選單,沒有眯眼睛。警察體檢,她的視力是滿分過驗的。
「就一號套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