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竹依然搖著腦袋:“出了什麼事我也不能出去,中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齊心,我們要挑戰中國人的劣根性。”
“狗屁劣根性!”老四海真急了,語無倫次地喊道,“你爸爸都死了,你還在這兒起什麼哄?你快點吧你。”
方竹愣住了,好一會兒才感傷地說:“老叔叔,你是我爸爸的朋友啊,你怎麼能這麼說他呢?”
老四海已經是一言出口了,索性大聲道:“你爸爸去山裡給單位採購活魚,翻車了。明天火化,你還不趕緊跟我回去?”
方竹傻眼了,呆呆愣愣地說:“你不是開玩笑吧?”
“你還不趕緊下來?”老四海聲嘶力竭地叫嚷著。
一分鐘後,方竹風一樣從宿舍裡躥了出來,拉著老四海就往外跑。二人還沒跑出十米遠,草叢中就鑽出幾個人來,為首的中年人張開雙臂,頗是興奮地說:“這是誰的主意呀?怎麼能拿人家家長說事呢?算啦算啦,反正是出來了一個,出來一個就好。”說著中年人嚴肅地站在兩人面前,指著方竹道:“你們這些女生也太不像話了,學校在樓道里安裝攝像頭是愛護你們,是保護你們,你們怎麼能絕食呢?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這明明就是對抗啊!現在出來了就好,走,跟我到校務處去,走。”
方竹狐疑地盯著老四海,老四海二話沒說,上下唇一齊使勁,“呸”的一聲,一口濃痰掛著風響正好擊中中年人的腦門中央,他驚叫著橫著跳出一步,險些摔倒。老四海面目猙獰地指著他:“我們家剛剛死了人,你要是不想死的話,最好離我遠點。”說完,他拉著方竹就跑了。
路上老四海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說了,由於擔心方竹責怪,他不得不使勁強調事出突然,誰也無法預料。
方竹的反應並不強烈,她只是痴痴地望著街面:“真的?我爸爸真死了?”
老四海只好說:“是。”
過了一會兒,方竹又問:“不會有錯吧?我爸爸真死了嗎?”老四海又得點頭。又過了幾分鐘,方竹再次晃著頭道:“不對吧,昨天我還看見他了呢!”
老四海不得不說:“翻車就是半分鐘的事。”
一路上,方竹重複了十幾次類似的問題。最後老四海正色道:“方竹,你要接受這個事實,你爸爸去世了。”
方竹眨巴著眼睛說:“我知道,可我就是不相信,難道死個人就這麼容易嗎?”
老四海不敢再說什麼了,當年老爹死的時候,他也沒怎麼哭,也是反覆在心裡問過這個問題:“死個人就這麼容易?”後來他把花兒賣給人販子,心理總算是平衡了。老四海不希望讓方竹走自己的老路,於是拿出一副滿腔正義的樣子來,厲聲道:“你給我聽著,人生總要經歷很多事,你才是剛剛開始。所有你不願意看到的、不願意想到的事早晚都會找上門來。要麼坦然面對,要麼就永遠是個膽小鬼,你自己琢磨吧。”
“可我爸爸不應該死啊!”方竹還是不大相信。
“我爸爸也不應該死。”老四海忽然想起來了,老爹死的時候自己也是大學二年級的,和現在方竹一樣。不知怎麼,一股空前的恐懼襲擾過來,他覺得自己眼看就要休克了。老四海只得咬著嘴唇,慷慨激昂地說:“我爸爸死的時候我也是大學二年級的,但我挺過來了,到今天混得還算不錯。你的條件比我好,你要是不能接受這個現實,老叔叔就該鄙夷你了。”
方竹再不說話了。
由於倉促,菜仁的後事辦得比較冷清。他父母早亡,沒有兄弟,方惠家裡同樣沒什麼像樣的親戚。至於朋友嘛,除了老四海之外,方惠也沒有通知任何人,她不想麻煩人家,更不希望人家給他家花錢湊份子。有些同事聽說了,於是紛紛前來悼念,不少人都說菜仁的命苦啊,沒福啊。但方惠卻說:“菜仁死的時候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