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該凡不合適的事情便應該說出來……唉,這官做得久了,反倒沒有昔日的膽子了,想想真是慚愧。”
芳姐抿嘴笑道:“為人處世,哪裡光能直著往前衝?況且若是正經的大事,自然要堅持己見;可若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兒,什麼都要提一提扭一扭,時間久了,被官家厭惡了丟了官,那才是想做事兒都做不成了!”她看顧惜之的臉色不好,便又笑道:“又不是毛頭小子了,輕重緩急本就該分的清楚的。昔日我家老爺為了能讓上頭能夠順利的播下錢糧來修堤壩,還不是把昔日秦大人送他的古硯臺送了人!這說起來還算行賄呢,可他你能說他就是錯的呢?”
顧惜之嘆了口氣:“他自然沒做錯什麼……”說著自嘲道“連益之確實是真正的正人君子,為了百姓願意去送禮,這樣的人,難怪昔日會為了髮妻拒絕白相提親。說起來,這兩件事,看起來是一彎一直,其實卻是殊途同歸。”顧惜之說到這裡站了起來,衝著芳姐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聽你一席話,茅塞頓開!是我太過執拗了!”
顧惜之雖然迂,卻還不到迂腐的地步,更不是蠢人,考上進士的哪有幾個蠢的?不過是經歷的影響,讓他容易鑽牛角尖罷了!過去妻子在的時候還能哄哄他,讓他的性格圓回來不少,可現在顧夫人都去世好幾年了,給他留下大大小小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成親了,可十七歲的二兒子卻因為守孝到現在連親事都沒定呢!小兒子才十歲,女兒十二,小的兩個教育問題他要管,二兒子的親事他也要操心,上班的時候忙,回到家裡繼續糟心。
這年頭父父子子那一套擺在那裡,有哪家的父子能正經談心?顧惜之本來就不善交流,這種情況下,他的寂寞可想而知,時間久了,脾氣便越發暴躁起來。許多事情並不是他沒本事想清楚,不過是一個不小心,鑽了牛角尖罷了!這會兒芳姐軟語溫言地幾句話,竟讓他覺得毛孔都熨貼起來:心中只道果然香香還是這麼溫和體貼,到她這裡總是能放鬆下來。卻不知道,其實很大程度上也是他繃的太久太累,芳姐溫柔是一方面,她的出現恰逢其會又是另一方面。
這會兒他看著芳姐,想起同僚曾提出想要給他介紹一位大齡未婚的老姑娘做續絃,心中不禁想:那位姑娘如今不知道嫁人了沒有?想來她便是再怎麼賢惠懂事,想來也比不上香香的一半兒吧?想到這裡又在心裡狠狠地唾棄了自己:顧惜之啊顧惜之!你妄讀了這麼多年聖人書!人家待你如親兄,你心裡卻想這些有的沒的!呸呸呸,你也算個讀書人!心裡這般想著,便有些坐不住,面色倉皇地跟芳姐告辭,匆匆地離開了連府,只讓芳姐心中納罕:我這是說錯什麼話了麼?雖然心中疑惑,但也知道顧惜之一向古怪,心裡想了一下也就放下了,然後讓人遞了帖子,給馮先生回信,應下明日一起去撲繡線:那家繡鋪子貨品齊全也就罷了,偏還提供了關撲贏繡線繡布的遊戲,彩頭不貴,難得的是撲法安排得十分有趣,開封城裡的許多閨閣女子都去玩。芳姐如今不缺錢,連瑜每月給她的零花錢十分充足,偶爾也會讓自己放鬆一下。
這邊連家一派祥和,那邊秦家的狀態也不錯。
如今秦明進了開封著名的之遠大學堂,這是開封城裡著名的蒙館,也是蒙學里民辦公助的樣板,四十年前由當時已經致仕的馮太傅開辦,當時在位的還是先帝的父親文皇帝,文皇帝聽聞自己的授業恩師要開學校,大手一揮,便把前朝一位王爺的王府劃給了老師開辦學校,後來又把隔壁的房子也徵收了統統塞給馮太傅……
經過幾十年的發展,這座之遠大學堂已經是全國聞名的蒙學館了;招收從七歲到十三歲之間的孩子,教育費由國家負擔一部分,私人贊助一部分,學費免費,紙筆錢免一半兒,學生們只需要負擔另一半的紙筆錢就行了————當然,成績還的話這一半兒的紙筆錢也可能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