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還是老話,但口氣是變了。
太子坐了下來,頓了一會,接過了葉蘇小心翼翼端過來的茶,撩開茶盞,聞了清香喝了兩口,道,“我也想過,如若如此,是我兒命中註定與皇位無緣,我做了我能做的,後面的,是後來者的事,您的意思,我明白,您怕皇朝後繼無人,可就是我操這麼多的心又能如何?到時候,我於這個皇朝,也會於您像這個皇朝一樣,是不合時宜的。”
周文帝那蒼老的臉上,滿臉的怔仲。
“人是會變的,一個年頭的人,一個年頭的事,”太子也很是平靜地道,“我們不能拿一個政令,治理千秋萬代,現在您不行了,到了以後,也會輪到我。”
他也是會老的。
他也會老得跟不上,經他一手改變的國家。
那個時候,就該他像他父皇一樣地放手了……
“不能千秋萬代?”周文帝喃喃,臉更疲憊了。
他以為他不過是讓位。
原來,卻是不能千秋萬代。
“嗯。”太子原本想說多說,但見他滿身疲憊,不知怎的,那話到了嘴邊,竟是不能再說下去了。
他低沉地嗯了一聲,最終伸過手去,拍了拍他父皇的手。
他們這種人,要比誰都知道江山易改,沒有誰能一統千秋,他們能有的,就是活著的那幾十年。
☆、第226章
皇帝漸漸不行;柳貞吉讓周容浚去陪他的時間就多了些,不僅讓他去,也讓他帶著渝兒和辰安去。
她到底是多活一世的人;見過太多人的活法,知道人死如燈滅;世上也無後悔藥;一旦錯過;就不可能再重來。
如果對皇帝他純粹恨得要死要活也就罷了;可皇帝於他而言,是父;更是師,也是那個給他地位的人——他有過,但也是有功。
可以說,如果成就他的人有兩個,一個是他自己,另一個的話,就是皇帝……
如果皇后沒有給予過他母愛,可週文帝卻是一直在他生命裡,充當那個叫他怎麼當帝王的人。
那樣的影響,已經烙在了他的骨子裡,已經不是簡單的愛恨可言的。
他父親在人世的最後一段路程,她希望他是在他身邊的。
哪怕還是不能原諒,但他的陪伴,就是最好的存在。
皇帝不可能再對他做什麼,也不可能再傷害他,等以後他徹底平靜,再回想如今,也許還能為之一笑。
他還想不到的事,她能想到,無論如何,也還是會催著他去做。
為他,也為他們的孩子們。
他能成為一個更好的人,只會讓孩子更加敬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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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桃花開的時候,柳貞吉這天剛請過安,次日,文帝就叫她又過去一趟。
皇帝的精神顯得很好,他說昨晚夢到皇后,打算去地宮那邊去住一段,叫她過來是把鳳宮的東西整理出來,同時加內務府的人過來,把東西登記造冊,記在太子妃柳氏下面。
往後,皇后的東西就全都是柳貞吉的了……
柳貞吉沒料,皇帝是要去地宮那兒。
地宮造的保密,但她知道那是深山老林,離京城數千裡,皇帝這一去,怕是不可能再回來了。
她震驚不已,周文帝說完話後,半晌不知該如何回應。
她不說話,文帝問身邊的葉蘇,淡道,“她哭了?”
葉蘇公公小心地看了太子妃一眼,小聲道,“皇上,沒有,太子妃沒哭。”
“那是傻了?”
的確是傻了。
但太子妃在場,葉蘇公公不答,只躬著腰在那不起。
他倒是對她敬重。
文帝輕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