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夜班巡邏的保安聽到動靜停住腳步,拎著手電筒往他們的方向看了幾眼才又離開。
「…………」周覲川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你小點聲。」
「喔。」時櫟趴回他耳邊,小聲出氣,「同床共枕,光明正大。」
「誰跟你同床共枕了?」周覲川邁進電梯裡,耳根被她的氣息弄得暖烘烘的癢得難受,皺眉命令她,「按下樓層。」
「好……幾樓來著?」
「二十。」
時櫟抬起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大圈,求助:「二十在哪裡?」
「…………你是——你要幹什麼?!!」
周隊長盯著驀然亮起來的緊急呼叫鈴,驚恐的低沉聲線瞬間被電梯裡赫然響起來的禮貌女聲覆蓋住了:「您好?請問需要幫助嗎?」
周覲川覺得眼前一陣暈眩。
他背上的人依舊十分從容,要不是嘴上一本正經講著胡話,一點都聽不出來是個醉鬼:「小姐你好,我要去二十樓,找不到按鈕了,請幫我找出來,謝謝。」
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物業服務行業從業者,在聽到她這番話後也明顯地停頓了。
「…………您稍等,我找一下。」
電梯終於動了起來。
周覲川恍惚看著鏡子裡兩個人的身影,腦袋裡飛快盤算著,他們這棟樓一梯兩戶,另一戶是對兒年過花甲的老夫妻,明天整個物業服務中心到保安部門都會傳開,2001獨居很久的那個男的昨天半夜帶了個喝醉的女人回家——也有可能是沒喝酒,是真的腦子不好,真可憐。
周隊長有氣無力地想,自己才更可憐。
此刻緋聞裡的女主角渾然不覺他的思想活動,趴在他肩上盯著鏡子裡看夠了,神色認真地拿手指戳著他臉頰,像是能戳出來酒窩似的:「周隊長,你不要老是板著張臉……你還是笑起來更好看。」
這一路周覲川是真被她折騰得疲了,也懶得躲了,生無可戀回了句:「我不笑也好看。」
身後的人大概是真醉了,竟然沒有出言揶揄他,反而伏在他頸側咯咯地傻笑起來。兩人進了屋,周覲川把人放到沙發上,她立刻翻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人再次安靜下來,看眼神像是又快睡著了。
他坐在地毯上喘了口氣,喝光了桌上的半杯水,回頭看向沙發上的人。她半睜著眼睛盯著他的側臉,見他轉過頭來,突然朝他無聲笑了一下。
那是身體很下意識的一個反應。在酒精作用下,在昏然欲睡前,在心情悵然的時候,在大腦恍惚的一刻,看到那個人,還是本能地笑了出來。
昏暗光線中,周覲川與她安靜相視許久,最終,抬手輕輕理了下她額前滑下來的頭髮,低沉聲線不自知地和緩了許多:「回房間睡?」
時櫟腦袋裡一片混沌,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低聲嘟囔:「還沒卸妝。」
周覲川起身,去浴室裡對著一堆寫著外文的瓶瓶罐罐看了半天,實在看不出來個所以然,從牆上拽下來她的毛巾出來了。
沙發上的人闔上眼睛,像是又睡過去了。
「起來。」周覲川蹲在地毯上,擦了下她的臉,「起來,奚顧。」
毛巾洗過水後有點涼,直男的手法又太粗糙,時櫟皺著鼻子扭頭躲他的手,迷迷糊糊道:「我不是……」
周覲川手上動作沒停,只當她在說胡話:「你不是什麼?」
時櫟擰著身子推他的胳膊,頭髮散開,妝也被他擦花了:「……我不是……我不是我自己……」
周覲川強勢按住她的手腕和下巴,隨口回她:「那你是誰?」
時櫟被他按著躲不了,睜開眼睛,人也被迫清醒了幾分:「……我嘛……我很久以前就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