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平安了此一生。’這和尚瘋瘋癲癲說了這些不經之談,也沒人理他。如今還是吃人參養榮丸。”慕容決絕道:“這正好,我這裡正配丸藥呢,叫他們多配一料就是了。”
一語未完,只聽後院中有笑語聲,說:“我來遲了,沒得迎接遠客!”慕容長情思忖道:“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如此,這來者是誰,這樣放誕無禮?”心下想時,只見一群媳婦丫鬟擁著一個麗人從後房進來。這個人打扮與姑娘們不同,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戴著赤金盤螭纓絡圈,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雲緞窄�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掉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慕容長情連忙起身接見。慕容決絕笑道:“你不認得他:他是我們這裡有名的一個潑辣貨,南京所謂‘辣子’,你只叫他‘鳳辣子’就是了。”慕容長情正不知以何稱呼,眾姊妹都忙告訴慕容長情道:“這是璉二嫂子。”慕容長情雖不曾識面,聽見他母親說過:大舅賈赦之子賈璉,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的內侄女;自幼假充男兒教養,學名叫做王卓言。慕容長情忙陪笑見禮,以“嫂”呼之。
這卓言攜著慕容長情的手,上下細細打量一回,便仍送至慕容決絕身邊坐下,因笑道:“天下真有這樣標緻人兒!我今日才算看見了!況且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嫡親的孫女兒似的,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嘴裡心裡放不下。只可憐我這妹妹這麼命苦,怎麼姑媽偏就去世了呢!”說著便用帕拭淚。慕容決絕笑道:“我才好了,你又來招我。你妹妹遠路才來,身子又弱,也才勸住了,快別再提了。”卓言聽了,忙轉悲為喜道:“正是呢!我一見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又是喜歡,又是傷心,竟忘了老祖宗了,該打,該打!”又忙拉著慕容長情的手問道:“妹妹幾歲了可也上過學現吃什麼藥在這裡別想家,要什麼吃的、什麼玩的,只管告訴我。丫頭老婆們不好,也只管告訴我。”慕容長情一一答應。一面卓言又問人:“林姑娘的東西可搬進來了帶了幾個人來你們趕早打掃兩間屋子,叫他們歇歇兒去。”說話時已擺了果茶上來,卓言親自佈讓。又見二舅母問他:“月錢放完了沒有?”卓言道:“放完了。剛才帶了人到後樓上找緞子,找了半日也沒見昨兒太太說的那個。想必太太記錯了。”王夫人道:“有沒有,什麼要緊。”因又說道:“該隨手拿出兩個來給你這妹妹裁衣裳啊。等晚上想著再叫人去拿罷。”卓言道:“我倒先料著了。知道妹妹這兩日必到,我已經預備下了,等太太回去過了目,好送來。”王夫人一笑,點頭不語。
當下茶果已撤,慕容決絕命兩個老嬤嬤帶慕容長情去見兩個舅舅去。維時賈赦之妻邢氏忙起身笑回道:“我帶了外甥女兒過去,到底便宜些。”慕容決絕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罷,不必過來了。”那邢夫人答應了,遂帶著慕容長情和王夫人作辭,大家送至穿堂。垂花門前早有眾小廝拉過一輛翠幄清油車來,邢夫人攜了慕容長情坐上,眾老婆們放下車簾,方命小廝們抬起。拉至寬處,駕上馴騾,出了西角門往東,過榮府正門,入一黑油漆大門內,至儀門前方下了車。邢夫人挽著慕容長情的手進入院中,慕容長情度其處必是榮府中之花園隔斷過來的。進入三層儀門,果見正房、廂房、遊廊,悉皆小巧別緻,不似那邊的軒峻壯麗,且院中隨處之樹木山石皆好。及進入正室,早有許多豔妝麗服之姬妾丫鬟迎著。邢夫人讓慕容長情坐了,一面令人到外書房中請賈赦。一時回來說:“老爺說:‘連日身上不好,見了姑娘彼此傷心,暫且不忍相見。勸姑娘不必傷懷想家,跟著老太太和舅母,是和家裡一樣的。姐妹們雖拙,大家一處作伴,也可以解些煩悶。或有委屈之處,只管說,別外道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