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本之外,以私人名義上奏便是奏疏,公事仍用題本形式的公折,私事用小一號的私書,是部務還是公疏,或是私疏,一目瞭然,司禮監的人,一看之下就知道是誰奏上,大體是何事件。
“正好與老大人今日所來之事有關。”那個少監並沒有直接揭開迷底,內廷做事的人,都保有幾分底線,不可能直爽道之,只提醒陳新甲道:“臨清州被殺之事,似乎是與山東鎮所奏不符。”
“哦,哦,下官知道了,多謝公公!”
那個少監做了一個謙遜的手式,自是叫陳新甲不必多禮,待又過一陣子,看崇禎無事了,便是將陳新甲引領進去。
“本兵起身說話。”
陳新甲拜舞之後,崇禎下令叫他起身,謝過之後,陳新甲便是站了起來。
距離上一次見面不過兩天,但陳新甲一瞥之下,感覺崇禎的面容又似乎蒼老了一些。才三十的人,鬢角上已經有不少白髮,臉上的皺紋也是十分明顯了。
國事如稠,令人感覺舉步維艱,皇帝自然是感覺最不好的一個。
短短一瞥,陳新甲也不敢細看,他雖然是近臣和心腹大臣,但在召對的時候仍然是戰戰兢兢,有時候崇禎的聲音稍微有一點不滿,他就感覺非常的害怕,乃至汗透重衣。待回家之後,往往回想自己奏對時所說的話,只要感覺稍有不妥,便是會萬分後悔。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崇禎是世廟以下最為大權獨攬的一個大明君皇,自隆慶、萬曆、天啟這三朝過來,皇帝大權獨攬,事事專斷只有崇禎一人,內閣大臣都是動輒被罷免,尚書一級已經換了數十人之多,地方上的督、撫被罷免乃至革職的就更多了。
這還不可怕,文官向來不大怕被免職,考中舉人之後,就成為士林的一份子,可以廣蓄田宅,交遊名士,成了進士之後,更是可以與地方官府抗衡,就算免官家居,也十分舒服。
但崇禎不止是罷官,罷官免職不會消解掉皇帝的怒氣,皇帝一怒,要麼是投入天牢之中,要麼便是賜死,甚至是斬首。
光是崇禎十一年,因為守土無能,斬總督、巡撫、總兵一級的官員三十六人。
這在前朝是不可想象之事,當年只是廷仗官員就會引發軒然大波,現在的皇上雖然不侮辱大臣,但動輒動刀,也是叫人實在惶恐害怕。
光是本兵大司馬這個位子來說,崇禎二年東虜入寇,京師戒嚴,皇帝怒殺薊遼督師猶有可說,當時的兵部尚書王洽上任不足一年,居然也被逮捕殺害,而其後被殺的總督巡撫總兵一級的高官大將,也是有數十人之多。
皇帝心太狠手太黑,又猜忌易怒,實在不是好伺候的君皇啊……
崇禎不知道自己相中的心腹大臣正在腹誹著自己,他只是感覺心煩意亂,諸事不順,特別是最近山東之事,叫他更是覺得十分的麻煩。
張守仁一至山東之後,頗有跋扈之態,現在看來,想再調此人去遼東,殊為不易。
崇禎心中暗恨,自己看來是看走了眼,在崇禎十一年時,當時張守仁擊敗東虜,斬獲頗多,在入朝之後,召見時頗有忠義之心,人也有堂堂正正之貌,所以崇禎對他印象頗佳。
在湖廣大功之後,他是想把這個青年武將培養成自己的戚繼光,所以予以厚賞,現在看來,是自己行事太操切了。
“本兵可是為了山東鎮的封賞而來?”
崇禎心情灰惡,也不客氣,直接便是道:“當日以為張守仁在臨清便宜行事,斬臨清知州許文是為了提振軍心士氣,不得不為之,現在看來,竟是驕縱跋扈,簡直是大負朕望!”
說罷,將御案前的幾封奏疏叫身邊的太監遞給陳新甲觀看。
幾封彈章都是在京的南方籍御史所奏,他們是科道官,可以風聞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