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個看過去,所有的孩子都是緊緊擠在一起,互相取暖和安慰。
十月的開封城外,四周盡是枯草,綿延不絕的攔馬牆內是巍峨的城池,而出了這道牆和汴水之後,就是空曠的官道和星星點點的村落人家。
在城中,他們好歹可能要到一口剩飯,還能在關帝廟土地廟等無人的地方避寒取暖,免於凍死。若是在這曠野之中被丟下,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大人是要將他們全部收為義子麼?”
黃澍頗覺好奇,不知道張守仁把這麼多的孤童如何安排。三百多個孩童,只有一小半是女童,畢竟這年頭肯定是全家保男孩,女孩的死活是顧不上的,不是家人冷酷,當時的人信奉是無後最為不孝,自己死就死了,也得留下獨苗男童,承繼香菸,否則的話,縱死了心亦不得安,所以往往男童能活到最後,因為哪怕只有一口吃的,一個家族肯定也是先盡著男孩子先吃。
雖然野蠻,甚至落後,但一個民族延續下來,其文明□□,必定有殘忍之外的合理性。
眼前的事,便是如此。
“不,並無此意。”
收孤兒為義子也是當時明軍將領普通的做法,象毛文龍在東江時,一收就是幾百幾千人,以張守仁現在的身份地位,足夠資格做這樣的事了。
但他卻是大搖其頭:“這些孩子都是父母拼著嚥了最後一口氣留下的血脈,我不會改他們的姓氏,令得他們成為我的後人,這樣也太愧對他們的父母親人了。浮山那邊,本將設有講武堂,培養將校所用,這些孩子我會帶回浮山,使其入校學習,栽培他們成材,使其先人能瞑目於九泉。”
黃澍悚然動容,感覺十分敬服,話到唇邊,卻是吶吶而不能語。
這些孩子聽見了,自是一片泣聲。
“給他們上熱湯吃食,不要太多,餓的久了,吃的太好太飽,會出事。”
張守仁的安排,其實比收這些男童為義子要高明的多。收下義子,看似血脈相連,其實這些少年長大之後,其心各異,雖然忠誠度確實高一些,但麻煩也不少。
恃身份而盛氣凌人者,怎麼辦?
違法亂紀者怎麼辦?處罰了,人說張守仁不仁,當時人心便是如此,不管,便是亂他法度,禍亂內部人心。
朱元璋收義子,就是派到各地為監軍,而浮山的軍法處與軍政系統十分成熟,從督促士兵寫信回家,寄銀子回家,到生活大小細節,無一不管,戰場鼓動,也是有專門的宣傳人員,十分得力。將領調動部曲,需要從排到哨,再到隊一級的軍法鎮撫官同意,逐級上報,沒有張守仁的同意和各級鎮撫的副署,一營參將,直接能指揮的也就是自己親兵。
這樣的系統之下,又何必收一群可能出亂子的義子當監軍呢?
黃澍當然還不能理解這麼深的層次,他只能語無倫次的讚頌著張守仁的高風亮節,老實說黃澍自己都是吃驚,這個年頭的大明武將已經被文官從根子上給毀了,宋時的武將還讀書,以節操自詡,忠君愛國並不是笑話,否則憑岳飛的實力,幾面金牌憑什麼能召回他,又怎麼能將他與自己的兒子和大將殺於風波亭?
這種事在明末是絕無可能發生了,明末武將貪汙軍餉,損公肥私,養家丁,順風則戰,否則棄友軍逃走根本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平時驕縱不法,縱兵燒殺搶掠本國的百姓毫無心理上的顧忌,賊來如梳,而兵過如篦,這是當時人的話,並沒有誇張。武將普遍不識文字,不知忠義為何事,固然是皇帝自己帶頭壞法,但武將跋扈不法,則是從萬曆末年就開始的事了。
張守仁的這種表現,在武將中實在太罕有了,簡直就是鶴立雞群,特異之處,有讓黃澍無可誇讚之感。
第三撥客人很快趕來,免了黃澍的嘴皮子之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