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剿餉是為了剿滅流賊,而流賊之起,卻是因為加派和天災,這樣的迴圈,原本就是一個切不斷的死結!
如今好歹是有了一個天下初定的樣子,猶如人重病之後,剛剛有痊癒的希望,此時再下一劑猛藥,病人身體未經調理,非暴疾而亡不可!
事實也正是如此,楊嗣昌主持的加派練餉,不僅沒有練成兵馬,反而又逼反了大批破產農民,整個北方,原本就已經是一鍋燒熱的熱油,此人的加餉一事一出,猶如冷水入鍋,立刻就是炸響起來。
加派的額度,相對於明朝的稅賦負擔來說,其實不算太重。對江南和湖廣來說,加的幾厘銀子,也是在百姓可負擔的範圍之內。
就算是清初時,清朝統治者為了收攏人心,號稱要廢除三餉,但清之徵收額度,就是按三餉之後的額度來徵收的,所謂廢三餉,只是一句空話。
但清初之時,小冰河時期已經過去,北方生產恢復,而絕不象此時,北方連年受災,政府不僅不賑濟,不幫百姓度過時艱,反而是一再加餉,這樣一來,除了把百姓逼反,又有何意義可言?
崇禎十二年的加餉,直接使得李自成鹹魚翻身,千騎入河南,一年時間膨脹到五十萬之巨的人數,此後破洛陽,圍開封,終於不可複製。
明之亡國,這一次加徵練餉,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相比於自負的楊嗣昌,薛國觀就更加清醒和謹慎的多。對國用不足,他自然也是在設法,但今天在文華殿召對,天子顯然對他的徐徐調治,革除冗官,節省用度,裁撤冗將冗兵的辦法都不大有興趣,問對之時,雖未明言,但傾向加賦的意思也是很明顯了。
“天子年少即位,於國政不大通曉明白,偏又有這麼多幸進之輩,妄言惑亂!”
儘管是滿臉春風,笑容可掬的樣子,但薛國觀看向楊嗣昌的眼神,卻是十分冰冷。
若有機會,他一定會將此人打下去,因為這姓楊的雖然也是敢於膽當,勇於任事,但世家子出身,看人看事都太輕易,而且擅作威福,長久用事,一定會壞事。
但有沒有這個機會,就實在難說的很了……
“盧九臺報宣大鎮今年增收二十萬石,難得,實在難得。”
在薛國觀與楊嗣昌等人互相致意見禮的時候,劉宇亮卻是捧著一份奏摺,大加讚賞。
聽著這話,薛國觀也是點頭,臉上露出笑容來:“能臣到哪裡都能做出實績來,盧九臺剿賊厲害,也不虛耗糧餉,好大喜功,屯田也能有這般成效,實在是能臣典範。”
這個評價,就比劉宇亮的說法更進一步,原本也沒有什麼,不過隱隱然是刺了楊嗣昌幾句。因為這個公子哥出身的兵部尚書,下頭的評價就是耗費錢糧,好大喜功。
“宣大得此人爬理清梳,也確實是不小的功勞,不過說只是盧九臺一人能做這般事情,學生看也未必見得。”
楊嗣昌心胸狹隘,根本不是容人的事。不過薛國觀地位身份在他之上,他公然反擊是不成的,不過叫他隱忍下來,也是絕無可能。
當下在案上一通亂翻,找著幾封奏書,然後便大聲道:“山東的登州兵備道劉景曜奏,浮山海防全部重修完畢,綿延二百餘里,有六堡,三十一墩,一百一十七個烽火臺,浮山守禦所也是重新編練成功,可以立營。嗯,這個事全部是新授浮山遊擊張守仁所為,年方二十許,能有如此實績,學生看來,也不在盧九臺之下嘛。”
“對了!”楊嗣昌既然說話,而且也是在他份內職掌的話,就是更加理直氣壯起來:“又有一封新的奏報,浮山所修成海防,群盜二千餘來犯,張守仁整軍迎敵,一陣斬首過千級,國朝這數十年來,對海盜有此大勝者,此特例也!”
第一百五十六章 烏龍(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