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他手掌張開,合併如刀,狠狠朝前一斬:“岳雲,目標敵左肋,背嵬軍,出擊!”
手頭最後的力量放出去了。
這是泗州營自成軍以來最險惡的一場戰鬥,是他王慎同命運的決戰。
所謂決戰就是下賭。
賭的是自己在這個亂世生存下去的資格,賭的是這一千袍澤弟兄的性命。
身後乃是深沉的而廣闊的江南原野,是看不到一點光的黑暗,我已無路可退。
前進,王道思!
前進,泗州軍!
前進,我漢家熱血男兒!
第九十章 無計
杜充的中軍節帳距離碼頭還有四里路,雖然快馬跑過去也就是一柱香的工夫。可現在營中亂成一團,到處都是吶喊聲,甚至還傳來炸營士兵相互砍殺時的金鐵交鳴和慘叫。
遠處火光中,一隊隊潰兵跑過來又跑過去,宛若末日降臨時的場景,根本收束不了。
杜充的節帳極大,非常醒目,裡面鋪著猩紅色的地攤,紫檀木製成的什物在火光中熠熠生輝,映照著一張張驚恐的臉。
杜充這人在靖康時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滄州知府,為人也沒有什麼大的志向。
也是運氣使然,金人入侵,他在陷在北方,無法逃到江南避禍,只能孤懸河北,做為僅存的朝廷官員,趕鴨子上架似地做了北京大名府留守。第二次開封之戰,二帝被擒,大名府也守不住了。只得撤退去開封,做了宗澤的副手。
宗汝霖去世,杜充當仁不讓地做了東京留守,掌管著宋朝最強大的野戰軍團。
可惜他這人庸碌無能,又殘忍好殺,搞得留守司將帥離心,最後更是被內訌的部隊趕到了建康,而留守司部隊到現在也是士氣喪盡,軍無鬥志。
喪師失地,按照大宋朝的規矩,肯定會被罷官免職,流放南方煙瘴之地。
到建康之後,他惶惶不安的同時,又心有不甘。
自己的本事自己清楚,他雖然是進士出身,可無論是治軍還是治民都是兩眼一抹黑。如果在太平年月,他這樣的人一個知府到頭了。但宋軍戰事一起,好風借力,竟然一路將他推到留守司留守的高位。
掌管著千軍萬馬,一聲令下,整個中原都要打個哆嗦,回想起來,直如一場夢境。
原來,這權力的滋味竟然是如此美味。一但曾經擁有,又如何肯放鬆。
說來也怪,在世人皆曰可殺的時候,官家不但沒有絲毫的責怪,依舊任命自己掌管整個江淮地區的軍隊,做建康留守,還升任右相,只差一步就倒了人臣所能到達的仕途顛峰,聖恩不可謂不厚。
在清醒之後,杜充也知道,自己能夠有今天這樣的地位,道理很簡單:杜某以前不過是一個地方小官,在朝野也沒有任何勢力,再加上現在聲名狼籍,讓官家非常放心。官家能夠把自己提拔到高位,如果他願意,一紙詔書下來就能輕易讓自己跌落谷底,且不會有任何後患。這就是所謂的天子的御下手段,帝王心術啊!
“完了,徹底完了!”
杜充癱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地看著節帳中跑來跑去的扈從。有人正在收拾行裝,又有人大聲地對著傳令兵喊著什麼,帳裡的嗡嗡聲和外面連天喧囂混成一片,卻是什麼也聽不清楚了。
有一個公事在他身邊不住搓著手:“相公,相公,各部建制已經亂成一團,士卒們相互踐踏、攻釁,已有死傷,不到天明恢復不過來。已經派不出一支部隊去碼頭,快想辦法呀,相公,相公……”
杜充喃喃道:“聯絡不上嗎,某又能有什麼辦法,又能有什麼辦法?”
是啊,金軍一渡過江來,大營就亂成一團。當下,各軍統治都跑回去掌握部隊,看能不能組織起人馬朝碼頭反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