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四川。沒有人願意停下來。她不止一次地詛咒這場不擇手段的遊戲。徒勞又無能為力。九月的天盪漾著透明高貴的藍色。雲朵孩子般漫無目的地遊蕩。暖風親吻著肌膚。連舒展的姿勢都絢爛得無與倫比。心裡晃動一下。這一切終將結束。
這個讓她措手不及的男子在她賠上了十年的青春後向她宣告一場天花亂墜的婚禮。與她無關。如往常般虛情假意地微笑。與她同樣居住在那座乾燥城市某個角落裡那個春風得意的女子。是否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在這十年中一直固執地伸著手要把另外一個她完全不知曉存在的女子拉進幸福裡。驚天動地地宣稱要讓全世界知道他們的愛情。而一次又一次地以慘敗收場。回頭。依舊不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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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她都以為自己瘋了。忍不住要一些固執的地老天荒。可天色總是轟然暗淡。天空被濃重而誇張的油彩渲染得支離破碎。瞬間模糊了她的眼。與她面對面站著的男人身後出現奪目而刺眼的光芒。旋轉。頓挫。不可一世。把她從不切實際的歇斯底里拉回到現實。
她提及了這次旅行。以戀人的姿態。他目光如刀。死死地盯住眼前那張蒼白悽美面無表情的臉。那張漫無目的的臉是他十年來不擇手段都要弄清的真相。片刻。狠狠點頭。
【終】
他死在他們離開康定後的下一個目的地。稻城亞丁的雪山上。他的不情願抵抗不了她執意要轉山的固執。海拔5900米的埡口。除了寒冷一切都不復存在。被風吹起的積雪纏繞著他們。她看著他。以一貫的蒼白。以前所未有的深情。帶著心裡反覆撕扯的憂傷。讓自己葬身在糾纏的白色裡。在他面前。一如她的臉孔。平靜而歹毒地擁抱即將來臨的死亡。
天崩地裂的聲響。突如其來的雪崩讓她無需縱身跳下也可以決絕地死無葬身之地。緊閉雙眼平靜地等待一切終結。嘴角淡定而柔美的微笑。十年來的第一次。大塊積雪瘋狂肆意地砸在臉上身上。彷彿巨大的火車發出轟隆聲呼嘯而過。不尖叫。
再度睜開眼睛。一切都恢復原來的寧靜。強烈的光線肆無忌憚入侵她蒼白的面板。眼前一道萬劫不復的深淵。那是他原先站著的地方。她有些目眩。踉蹌後退跌坐在雪地裡。這是場該天殺的把戲。死的人應該是她。
五天以後。獨自回到康定加央阿媽的家。天空依舊展現著它華麗而咄咄逼人的好顏色。那些糾纏著的白雲散亂著。堆滿褶皺。以罪惡的姿態彌散開來形成大片的空中墓床。天使們相繼死去。靈魂被幹枯的蘆葦包裹著填滿涼薄的空氣。聖經裡沒有祭奠天使的哀歌。上帝愚蠢的疏忽造就了永不安寧的亡魂。一顆金色的塵埃在她眼前不停晃動。最後以極其拖泥帶水的速度萎縮並消失不見。她想那是他的靈魂。死了都還要伸著手牽她的麻木不仁。可天堂已經淪陷。一片屍橫遍野。最終。一切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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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節:六回
她在康定一住就是半年。幫著加央阿媽做些家務。偶爾織出些難看的毛毯。大片大片殷紅色的呲牙咧嘴的猙獰小鬼。血紅的雪山。阿媽拿出去賣。沒有一家織工會織出這樣的紅色。毛毯很容易被兜售掉。她把微薄的錢都塞給阿媽算做答謝。從不說話。也不哭泣。
面板逐漸變紅。透著健康的顏色。聽絡繹不絕的遊客喋喋不休地抱怨。總是有太多人對這座跑馬溜溜的小城失望。妖言惑眾。翻騰都市的浮華。散落葵花般的笑容。如此簡單反覆。
漆黑的深夜。她把濃烈的煙吸進身體。桔紅色的菸頭影影綽綽。大口大口嚥下冰冷的青稞酒。微微有些醉意。流下卑微的眼淚。點點滴滴淋溼天上白雲幾朵。點點滴滴灼傷水中寒星幾顆。
馬蹄聲漸漸遠去。踏碎夢中的鮮活。雪山聳立。白雪皚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