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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癸亥·乙丑】長亭外千里別處 待月後天官賜福

“你去罷,我同平安等你回來。”聯姻嫁進李家的時候,從未想過自己同郎君之間,也會有一日依依不捨。李夫人低眉垂目,收斂著自己的情緒。

甫一嫁入李家時候受過的冷眼還歷歷在目,謹小慎微了許多年,自己也未有所出——對於手握兵權的大將軍來說,香火不傳,便意味著所有的扶持只能放在他人的子侄身上!

更何況,兒子方才兩歲的時候,李夫人母家勢微。郎君難得回京,卻只剩為了郎君可會在李家的壓力之下休妻再娶而提心吊膽。

如今李平安長到了七八歲有餘,總角的年紀,最是鬧人。甚至李夫人也想不起自己是何時開始同郎君情意綿綿起來的,只知道如今夫妻二人長亭餞別,實是悽悽。

“阿耶,阿耶,阿耶答應孩兒要帶著孩兒一同慶團圓的!”四歲的小兒口中唸唸有詞,“阿耶還答應孩兒春日裡一起騎馬,阿耶現在要去哪裡?”

小孩子尚且不知道離別為了何事,只知道離別意味著阿耶要食言了。

“妻……”李將軍的目光只停留在自家夫人身上,對於自家兒子的話全一副充耳不聞的模樣,“為夫此去難免要吾妻操心家中,是為夫對不住你。”

總有人說忠孝難兩全,即便是在捨不得家中老小,李將軍也少不得先衛國後思家。

李夫人抬頭的剎那,眸中脈脈含情,於李將軍對視上前便紅了眼眶:“郎君身擔家國之重,妾身自當操持家中,何以怨言?”

“家中之事,單憑你一人做主,妻你莫要委屈自己便了。”迎著自家妻向前走了幾步,李將軍攥上前者手的同時,一滴為寒風催涼的淚珠也隨之砸落在二人緊緊相扣的手上。

一滴、一滴、又是一片,直到這酸苦的淚水被澆灌在了李平安的臉上,李將軍為自家妻裹緊了狐裘,李夫人依舊哭得不能自已。

“只是這家中兒郎麼……”李將軍的目光終於肯落在自己兒子平安身上半分了。

看見李平安微微佝僂著身子,一雙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袍,竟然還在發抖,李將軍也沒有顧及前者又白又紅的臉色,只嫌棄的拍掉兒子的手:“我李家兒郎不該如此嬌氣!”

“陣前也好,弓弦之上也罷,我的妻,你我二人的兒子絕不應該是這般怯懦的模樣。錦衣玉食,是無論如何也養不出我李家兒郎的!”

“妾身明白,定不因婦人之仁毀了平安。”李夫人同樣甩開了兒子剛才攀附上來的手。

“從前只道他自小體弱氣虛,未曾嚴管於他,如今眼見一日日大了起來,便不能慣著他性子惰怠下去……”李將軍瞪了一眼還在往阿孃身後躲藏的小孩子,轉頭對著妻又是一番詳細叮嚀。

“你也知李家先祖白手起家,一路憑著自己的本事摸爬滾打,如今條件富足,也不能讓平安自小便生出一身嬌生慣養氣來。”

寒風貫入長亭,李平安知道阿耶生氣了,挺直了腰板,卻控制不住的有些打晃……

“既然自幼體弱,我自也不盼他能有我的成就,只是他乃家中長子,即便你我二人將來再有多少子女,旁人的目光總要落在他身上……絕不能讓他墮了我李家臉面!”

許是覺得小孩子尚且聽不懂阿耶和阿孃的話語,又或者乾脆是不在乎還沒長大的李平安會有什麼‘自討苦吃’的想法,做阿耶的說話,並沒有避著孩子。

“自然,平安絕不會墮了郎君臉面的。”

送君千里,總有一別。當細雪掩蓋了車轍,李夫人始才回城:“不過是三十里路,郎君帶兵日行百里也是常事,要他隨馬走回去便是。”

裡裡外外哪有一個額外的他?無非是方才七八歲的李平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