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我在無數個不眠的夜裡責問自己,為何我不能勇敢一點主動向你表白,如果當初我們都勇敢一點,是不是人生完全不一樣……我和那個男人的婚事大四就確定下來,整個大四我就想,如果你願意要我,我就跟你走,拋棄一切的繁華富貴。天知道我有多討厭那種墨守成規了無生趣的生活。可是沒有如果。來不及和你說再見,我就回到我的城,和那個男人迅速訂婚,好在他訂婚後就出國了。三年後,他回國開展自己的事業,我和他依然心隔著千山萬水難融為一起,兩家人多次催促我們結婚,這讓我感到很疲倦和厭煩。他是個不錯的男人,至少在大部分女人眼裡能嫁給他這樣的男人那簡直就是做白日夢。可我知道他的心裡一直放不下一個女人放不開一段感情,他和我一樣是因為家裡的壓力才接受這段婚姻的,沒有人知道我們出生在這種家庭裡的痛苦。他就是我的一面鏡子,不管有如何光鮮的外表,可我們沒有支配自己人生的權利,我們活著只是拿來襯配大人的光環……這段日子,我常常有輕生的念頭,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這個世界也不是我想要的世界,我像提線木耳一樣被人擺佈支配,活到28歲,沒有一天是完完整整為我自己活過的,我一想到以後的人生要跟一個我並不愛的男人生活一起就失去再多活一分鐘的勇氣……阿力,如果你看到這封信,會不會給我回信……我會等你一個月……”
看著我熟悉的文字,我如跌進萬仗深淵。
信上的日期又回想起她出事的日期,時間不多不少,剛好一個月。
我一直以為她的車是被人做了手腳。一直以為她只是因為婚期臨近而變得有些憂鬱,從來不知道她的憂鬱是為了在等這個叫張力男人的信,也從來也沒有想過她會有輕生的念頭。
身上掠過一陣陣的寒意,我下意識地將身體緊縮在一起緊緊靠著桌邊,想借助咖啡的一點熱力讓自己不那麼冷。
田小麥看著我,一臉從容。可我分明從她的從容裡感覺到她已然洞悉了一切。
她的眼神依然清澈帶著嬰兒藍,可是我看不清那片嬰兒藍下面掩蓋著多少我無法察覺的鋒利。
她變了,不再是我最初認識的那個傻呼呼不知道如何化妝不知道如何討男人喜歡沒頭沒腦沒心沒肺的田小麥了。
“這是我和李念的孩子。”她朝嬰兒車裡瞥了一眼。
說完這句話,她好久時間都不言不語,只含笑分析我的表情。
我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做一名一流演員,但此刻在她瞭然一切的目光中,我如只無可遁形的老鼠,醜陋而可笑。
“之前我不管你對李念身邊的女人做過什麼,對我做過什麼,但自從我知道有了我和他的孩子那天開始我明白我的使命就是要守住這兩個我愛的人,你別想再動他們一根毫毛。我今天的話說到這裡,你應該明白我有備而來。”她輕輕一笑,從包裡拿出兩張粉鈔和一張光碟放在桌上,起身:“彭松那樣的人明明是人渣,你以為他值得你信賴?我告訴你,我只花了十萬塊錢就從他那知道了一切。還有那個潑辣椒水的男人。這盤光碟我還有備份,這份你留著好好欣賞。”
她走了,推著粉藍色的嬰兒車,不緩不急地走出我的視線。
我的呼吸一定停止過一分鐘。那一分鐘,我感覺不到痛,感覺不到光明,我的大腦成了一片空白。
“咔咔咔”,我彷彿聽見自己的四肢百骸被人生生斬斷,痛從四面八方奔湧到心臟。
我失去力氣地趴倒在桌上,過了良久,才轉過頭去看窗外那個明亮的世界。
原來這個世界很明亮,而我一直如老鼠一樣活在陰暗之中。
沒有人知道,我嫉妒楊萱,嫉妒舒燦,嫉妒田小麥,我嫉妒一切在李念身邊的女人。
由愛生恨,由恨生怖指的就是我這種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