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躲得過初一,確實也躲不過十五。
幸好韓抉已馬不停蹄趕了過來,見此情形,立時起了打抱不平之心。
「春花姑娘,這人可是為難你了?唉,他這個人,臉難看、話難聽,又不懂何為憐香惜玉。若是驚嚇到你,我替他賠罪了。」
春花聞言一愣,一時摸不清談東樵和韓抉的關係,倒不知如何應對。
談東樵看出她的疑惑,道:「韓小公爺是斷妄司同僚,亦是談某師弟。」
如此,便是可信之人了,難怪談東樵能偽裝成他的護衛混進王府。
春花向韓抉微微一笑,他大受鼓舞:
「老談,你有什麼案情不明,我替你問罷。你且忙你的去,我請春花姑娘吃個便飯,咱們飯桌上詳談。」
談東樵被他的理所當然震住,居然錯愕了一瞬,片刻才道:
「你何時問過案?知道怎麼問案麼?」
「啊哈哈哈看你說的,問著問著不就知道了麼。」韓抉甚是雀躍,居然膽大包天地推了談東樵一把:「老談你快走,別在這礙事。」
春花見談東樵面上已不太好看,不由得噗嗤笑出聲來。
「不如,由我做東,一同做個小席面,可好?」
立春剛過,汴陵盛產的毛竹正是可挖筍的時候,春花吩咐酒樓大師傅置了一桌全筍宴,款待談、韓二人。四寶春筍、筍乾蒸魚、麻油芥菜拌筍尖、竹筍釀肉、筍耳湯,七色俱全,筍香盈室。
韓抉就著菖蒲酒,吃得身心意通體暢快,連連拍案稱妙:「春花姑娘,你這酒樓真該開去京城,我保你日日座無虛席!」
春花笑道:「春花確有此意。來日若真在京城開個分號,就要靠韓小公爺多多抬舉了。」
談東樵此前已將查得的線索告知韓抉,但並未詳細說明查訪的過程,也未提起與春花的淵源。此時便借著酒席,將他如何化名入春花錢莊做了帳房,如何查訪得知蘇玠的死因,如何與春花一同在澄心觀底歷險,遭遇妖尊,簡要說了一遍。韓抉聽得目瞪口呆,連連豎起大拇指:
「沒想到春花姑娘如此智勇雙全,義薄雲天!」
談東樵又將妖尊座下老五盜取屍首枕骨之事,對春花講了。提及死者身份乃是當年祝般大師之子,春花殊為震動,輕輕「啊」了一聲。
「這個祝家阿九,我原是認識的。」
祝般其實只有一子,從小愛若珠寶,因是老來得子,怕養不活,便特地取名祝九,以喻上面還有八位兄長,若要降災也最後一個降到他身上。
五年前,正是這祝家阿九生了場大病,急需何首烏醫治,祝般才鬆口與梁家合作建了來燕樓。那時春花與祝般頗有來往,還曾前往祝府探病,依稀只記得是個病懨懨的少年。
後來祝般身死,祝家敗落,都傳祝家孤兒寡母遠走了他鄉投親,竟沒料到是一直住在方家巷子,還過得如此悽慘。
春花神情黯然:「若我能早些知道他們還在汴陵,或許不至於……」
談東樵看出她眉宇間虧欠之意,柔聲道:「天道無常,人各有命,你豈能人人都照顧得到?不必如此自責。」
春花明瞭他意思,沮喪的心情略略提振,輕聲道:「多謝。」
談東樵於是從懷中拿出一顆小小碎銀:「這銀子,你可認得?」
春花取過仔細辨認:「這是長孫家的銀子。是除夜前夜,『散金銀』所用。」
「如何能肯定?」
春花將其中一角指給他看,角上一個小小的刻痕「一」字。
「這銀子是自家錢莊切割,每顆一錢,故此在一角劃了一字。別家一錢碎銀多有磨損,實稱不足量,但我用去散金銀的這一批都是現切,重量成色都統一,絕無少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