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牛敬佩道:“確實如此。我生而為人的時候,感覺不到世間任何靈氣。一旦墮落為虛無縹緲的怨氣,漂浮在幽幽空中,自我變得弱小如螢蟲之火,才能感受到世間還有那麼多像我一樣存在的東西。”
姥爹笑道:“你的人生歷程太多,難以統一,但我以後叫你還得有個名稱。你現在自求束縛於槐樹之下,以後我就叫你槐牛吧。”
槐樹被風吹動,槐樹的月影在水牛身上移動,給水牛新增了不少好看的斑紋,讓它看起來像一頭神獸。
“槐牛,木下鬼牛。正好,正好。”水牛點頭。
姥爹將槐牛系在了槐樹上,然後回到屋裡睡覺。
幾天之後,羅步齋叫工人把牛棚修好了。姥爹從牛市上買了一條氣息奄奄的病牛來。
餘遊洋繞著姥爹買來的牛走了好幾圈,驚訝地說道:“馬秀才,你這是買的什麼牛啊?看起來病怏怏的,一點兒力氣都沒有,肯定下不得水田,更拉不動石磨。”
姥爹笑道:“這條牛不是耕田拉磨的。”
餘遊洋瞪眼道:“不耕田拉磨,難道你是出於好心把它買來養老的?”
姥爹哈哈大笑,說道:“是啊,就是買來養老的!”
餘遊洋急忙把羅步齋和趙閒雲叫了過來,說姥爹怎麼不顧家庭活計,亂花錢買病牛,說有錢也不能這麼花。那一陣子確實光景不太好。田地連連欠收,賬很難收回。家裡的餘結越來越吃緊。羅步齋在外面投了一點資金,但是世道混亂,一些合夥的人動不動就消失了。
趙閒雲想動用孃家帶來的財產,但姥爹不肯。
羅步齋和趙閒雲假裝說了姥爹幾句便不管了,只氣得餘遊洋直哼哼。
雖然餘遊洋叨叨絮絮,但姥爹一點兒也不生氣。餘遊洋和羅步齋為了馬家兢兢業業,從未顯擺過功勞,也從未貪圖過一分一毫。倒是天天游來蕩去的姥爹動不動就耗去大筆錢財。姥爹知道餘遊洋是為自己好。
病牛買來沒幾天就死了。姥爹迅速將槐牛牽入牛棚,讓槐牛佔據病牛的軀殼。
不多久,這病牛漸漸壯實起來,力氣大得驚人。
餘遊洋不知內情,以為姥爹早就知道這條牛會變成這樣,不吝美詞地誇讚姥爹慧眼識珠,是辨牛高人。
槐牛要求姥爹讓它出去幹活兒。姥爹便將它租借給其他種田人。
租借槐牛的人驚喜不已,這一頭牛一天耕的地相當於兩三頭牛的總和,期間還不需要農夫的吆喝驅趕。
許多養牛的人認為姥爹撿到了寶牛,紛紛詢問這頭牛的來歷。姥爹便說是牛市上沒人要的,他看價格很低就買了下來,沒想到它會變成這樣。
養牛的人又紛紛將自家的母牛牽到畫眉村來,央求姥爹讓槐牛跟他們的母牛配種,好生出優良的小牛。一時間,畫眉村幾乎要取代原來的牛市。
姥爹無奈,只好擴大牛棚,讓槐牛跟三十多頭年輕的母牛關在一個牛棚裡。養牛的人晚上趴在窗外朝牛棚裡面看,巴不得親自上前將槐牛抬到他的母牛身上去。
一連好幾晚,槐牛對眾多母牛無動於衷。
養牛的人滿懷希望地來到畫眉村,又垂頭喪氣地離開。
後來,據村裡比外公年紀大一些的老人們說,姥爹剛開始養槐牛的時候,畫眉村前面的那條大道被來來去去的母牛的腳板踩得稀爛,一下雨就到處是泥漿,小孩子踩上去連腳都拔不出來。村裡到處可見一堆一堆的牛糞。不過那時候人們並不覺得姥爹給村裡帶來了臭味,因為牛糞可以用來塗抹曬穀坪的地,讓曬乾的穀粒不會嵌進泥土裡。牛糞還可以拍在泥牆上,曬乾了燒火用。當然,牛糞也是上佳的農家肥料。那時候有專門出外撿牛糞的人,甚至跟別人搶牛糞。有的人看到牛糞了但沒有帶鋤頭箢箕等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