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鋪天蓋地,冷意入骨,隱約可見空氣中飛動的細小冰粒子,帶著冬季的氣息,攜著清寒姍姍而來,路上的行人紛紛裹緊風衣,壓低帽簷匆匆趕路。
這場雨,從深秋,一直下到初冬。
中君帶著薄傲寒進入一傢俬人診所,診所內的病床上,韓耽從頭到腳已被蓋上了白色的被單,中君下意識的深吸了一口氣,瞳孔微凝,韓耽,死了?
突然從外面衝進來一個顴骨較高的男子,步伐有些不穩的走到病床上,汪銳喘著粗氣,瞳孔微微擴張,大步走到病床邊,滿臉憋的通紅,揭開被單的手在空中頓了頓,又顫抖的放了下去,有液體重重的砸在被單上,隱約可聽見喉嚨裡壓制的低吼,汪銳猛的握緊拳頭,伏在床邊無聲的啜泣了很久,深深抽了一口氣,紅著眼扭頭看著中君,沉聲道:“是誰幹的。”聲音中帶著濃重的鼻音和怒意。
汪銳一直對韓耽有意,兄弟們都知道,此刻韓耽就靜靜的躺在床上,咫尺距離,陰陽相隔,還沒來得及說出的話,再也沒機會說。
中君心裡酸楚的厲害,她和韓耽是在南京的貧民窟裡認識的,這是個樂觀向上,敢愛敢恨,讓人仰望的女子。
所有的話都堵在了胸口,難受的說不出來,中君走上前,給汪銳一個結實的擁抱,好像只有這樣,心與心才能更貼近一點,才能用自己來溫暖這個幹練樸實的男人。
薄傲寒臉色唰的冷了下來,極度不爽的看著中君給了汪銳一個兄弟式的擁抱,目光緊緊的盯著兩人身體契合的縫隙,當下牙齒磨的咯咯作響。
汪銳如大哥一般扶著中君的肩膀,低喘著壓抑道:“爺,告訴我,是誰幹的。”聲音顫抖的語不成句。
她鬆開他,狹長的眼裡滿是莊重的誠懇,“蕭寧。”
汪銳比任何一個人都有資格知道這些,縱然這兩個字說出來那般艱難,卻還是要說。
薄傲寒鳳目微微眯了眯。
汪銳深深吸了一口氣,豆大的眼淚從虎目中湧出,風吹日曬的粗糙肌膚上縱橫著無聲的悲慼,他轉身將韓耽攔腰抱起,步履維艱的出了診所,背影頹然的彎了那麼幾分。
秋風蕭索,雨絲成線,地面溼滑,大小水潭上反射出清冷的高樓影像,伶仃虛無,當真是浮生若夢,冷暖自知。
中君扭頭看著汪銳越走越遠的身影,抬手看了看手中的鵝卵石,下意識握緊。
“你現在要去哪兒?”薄傲寒聲音平靜的不能在平靜。
“去找袁任。”說著扛起泰林就往外走。
“你找他做什麼?”
“談判。”
“談什麼?”
“合作。”中君站定,回頭看著薄傲寒,“蕭寧借袁軍之手殺了泰林,雲天祈定不會善罷甘休,如果兩軍交戰,勢必天下大亂,列強等著我們自相殘殺,窩裡鬥,削弱我們的勢力,還不如三軍統一,共抗外敵入侵。”
“好大的抱負。”薄傲寒勾唇邪邪的笑。
中君也衝他輕笑,“剛剛想的,之前想要奪兵權,奪權的這個過程我不知道會有多少兄弟姐妹死去,兵權不好掌握,他意味著殺戮和血腥,就如同蕭寧殺了韓耽,汪銳會殺了蕭寧,你會殺了汪銳,而我會殺了你一樣,太多的因果迴圈,我受不了,不如換一種辦法。”
“你在警告我?”薄傲寒走到她身側,接過泰林扛在肩上,跟她並肩前行。
“不是。”
“確定袁任會同意?”
“不確定,他若不同意,我就只好殺了他。”中君眯眼看著薄傲寒,眸底閃過一絲奇異的幽光,笑道。
“為什麼不找雲天祈?”
中君心裡莫名的揪了一下,對於這個名字,她怎麼也不願提及和想起,他是魔咒,是恐懼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