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朱佑樘的書房依舊亮著燈，韶齡推門進去，他正坐在書桌前盯著西北的關防圖。見他眉頭緊鎖，表情嚴肅，韶齡不便打擾，放下手裡的參茶就要出去。

朱佑樘卻抬頭叫住了她：“阿韶，謝謝。”

之前兩人的稱呼總有些客氣，這是朱佑樘第一次這麼稱呼韶齡。倒讓韶齡笑著問：“殿下謝我什麼？”

朱佑樘微笑說：“我之前說你見識不高，可今天聽到你跟餘大人的話，我覺得我錯了，應天府學的女諸生果然不是一般女子。”

韶齡戲謔道：“哦，那殿下這是在誇我還是誇應天府學？”

“當然是誇你。”朱佑樘笑了，“不過你那位師兄楊一清....”

韶齡見他猶豫，問道：“殿下是怕他擔不起這個重任？”

朱佑樘搖搖頭:“現在的甘州就是個旋渦，這個時候去，就得有一條準備，把命舍在那裡！”

韶齡明白了他的意思，請求道：“殿下，請讓我明天送師兄一程。”

朱佑樘點點頭，從書架上取下一個盒子，輕輕揭開，從裡面拈出了一支毛筆。那毛筆一看便不同一般：筆桿黝黑裡隱隱透出光來，筆套卻是晶瑩剔透，竟然是一整塊和田玉雕的。“這筆桿是太宗皇帝派鄭和下西洋帶回的犀角做的，之後再沒有這麼大的犀角了。”說著又拔起了筆套，露出了筆毫：“最難得是這筆上的毫！是雲南的土司套了一條通體紅毛的黃鼠狼的尾毫做的。給很多人看了，都說一千年只怕也只有這一隻。這還是當年我封太子時父皇送給我的，我一直沒捨得用。寶劍贈英雄，阿韶，請代為轉交楊一清吧。”

韶齡鄭重接過毛筆：“定不辱使命。”

次日清晨，韶齡與禾兒早早等在出城的官道上，只見楊一清單騎而來。禾兒見他只帶一個包袱，不見隨從，倒是比韶齡還擔心，趕緊拿出早就備好的衣物點心塞給他。

楊一清推辭道：“多謝禾兒姑娘美意，我這是去邊關，用不上這些。”

韶齡笑道：“師兄還是收下吧，昨晚聽說你要去甘州，禾兒連夜準備了點心，你看看她小臉，都熬青了。”

禾兒臉一紅，輕輕推韶齡道：“姑娘。”

韶齡捏捏她小臉：“這下倒是臉皮薄了，以前在應天的時候不是常常楊大哥長楊大哥短的。”

“姑娘，那時候我們穿男裝。”禾兒臉更紅了。

“你以為他們不知道我們是女孩？”韶齡看了看楊一清，“師兄怕是我們一入學便看出來了。”

楊一清笑道：“小師妹言重了，哪有那麼好眼力，只是師傅提醒我們要多多照拂師妹。”

韶齡想起今天的使命，問道：“阿兄此去西北，有何打算？”

“阿韶是替殿下而來？”楊一清聰慧，早就猜到了。

韶齡點點頭又搖搖頭：“是，也不是。阿兄來順天，想必也有打算，在東閣時，我不便問，此次來送阿兄，便想問個明白。”

楊一清點點頭：“此次科舉，老師門下只有賓之一人來順天會試，沒想到竟然捲入大案，老師十分痛心。如今朝中局勢於太子不利，若是萬氏一黨掌握朝權，我等讀書考取功名又有何用？所以便由老師推薦來了順天。”

“賓之的事，你也知道了。”韶齡想起李東陽，便不由自主傷感起來。

楊一清繼續說：“如此大案，怎能不知。此去西北，我想除了要說服姚英穩定甘州外，也要見見賓之。”

韶齡贊同他的想法，吩咐禾兒取出那隻狼毫筆，鄭重交到他手裡，“這是殿下封東宮時聖上親賜的，太子說這支筆不是送給你寫字的，你是世第書香人家，讓你傳個代吧。”

楊一清看了看筆，卻不敢接：“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可不敢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