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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這是一個八歲左右的男孩,濃眉大眼虎頭虎腦,穿著一身舊的灰色棉袍,腦袋上扣一頂瓜皮帽,腦後一根細細的小辮子,辮梢上纏著的黑色頭繩還打了一個蝴蝶結,隨著腦袋的轉動,那黑蝴蝶就跟著在他背上飛舞。

先生這一聲喊,無異於一聲晴天霹靂在塾室裡炸響,所有或熟睡中或昏昏欲睡或開小差的小孩子同時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拎起精神,兩眼瞪得溜溜圓地望望先生,轉而又幸災樂禍地望著正愣怔在那裡的魯榮明。

“站起來!”任先生皺了下眉,用放在講臺上一把削得非常光滑的竹尺在桌子上“啪”地一聲抽了一下,然後遙指著呆若木雞的魯榮明。

魯榮明趕緊跳了起來,就象屁股上著火了一般。因為動作過猛,把板凳也帶翻了,屋內立刻響起了一陣低低的笑聲。

“魯榮明,你剛才跟著唸的什麼聽清了嗎?”任先生的嘴角稍稍向上彎了一下,接著臉色一板問道。

“聽……聽清了。”魯榮明結結巴巴地回答,心裡直打怵。這位任先生長相雖然不兇,但給你吃起“筍夾肉”(用竹尺打手心)來毫不手軟,所以塾裡的學生只要一看到他揮動竹尺就害怕。

“那好,你來解一下吧。”任先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

“呃……這個……”魯榮明剛才只顧著專心對付同桌魏文晉的鼻孔,根本沒有聽課,此時哪裡能答得出來,只好站在那裡乾瞪眼,面孔漲得通紅,鼻尖上慢慢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夷狄……是夷狄之有君啦……”隔著一條走道就是那兩個女孩子,稍長一些的那個終於看不下去了,就輕輕提醒道。

魯榮明困惑地看了看那女孩,皺眉思索了一下,半晌才吸口氣,遲遲曖曖地答:“嗯,那個……是‘夷……夷狄之有君,不如,不如諸……夏之亡也’這句話是吧?”他偷偷瞄了眼先生,沒看到先生髮怒,大著膽子接著:“嗯,這個……聖人的是……是……是尚未開化的國家雖然有君主但卻沒有禮儀,所以……嗯……所以還不如雖然滅亡卻有禮的夏國。”完鬆開了緊緊攥著的拳頭,這才發現自己的兩隻手心裡全是汗。

任先生聽了,捋著三撇老鼠鬍鬚微微點頭:“嗯,那麼,聖人是在什麼情況下才這句話的呢?”

“呃,先生,這個……我怎麼知道呢?那時我還沒出世呢?“魯榮明苦著臉,塾室裡立該響起一陣鬨笑。

“啪!”任先生板著臉用竹尺又重重抽了一下講臺:“有什麼好笑?你們有誰知道嗎?”

此話一出,一大半的孩子都立刻低下了頭,盼著最好地下有個洞讓自己鑽進去。

可是,下面卻偏偏有一隻手舉了起來。

“咦,張丹桂,你知道答案?”先生驚訝地。

兩個小女孩裡年歲稍長的那個站起來,點了點頭。這兩個女孩都是北門財主張大官人家的孫女,兩人是堂姐妹,姐姐叫張丹桂,妹妹叫張丹婷。

這張桂丹七歲左右,是張大官人長子張雲生的女兒,丹鳳眼櫻桃嘴,膚如凝脂腮肌似血,加上穿著一件粉色右棉衽袍子,襯著她的雪白肌膚,端地是一個美人坯子。

張丹桂不僅人長得美,且冰雪聰明,站起來後並不怯場,大大方方地朗聲:“聖人當時處於周王室衰弱,天下大亂諸候國林立的春秋時代,面對著禮崩樂壞的局面,聖人才會出這句話,意思就是文化禮儀高於一切,雖然有些國家有國君但卻沒有文化禮儀,這還不如那些雖然國家滅亡了但文化禮儀還在的國家。”

“哇,得太好了!”仍然站在那裡的魯榮明一時忘了自己的處境,不由忘情地喝起採來。

他忽然覺察到了來自前方冰冷的寒氣,不由立刻收了口,怯怯地望了望鐵著一張臉正瞪著他的先生一眼,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