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便不會再動筷,而且只吃一點瘦肉,肥肉剩在碗裡。同興樓的魚膾鮮美,椒香四溢,她可以一個人吃一整條。王府的那頓飯,她羊湯喝得最多,筍片和蘑菇也吃的津津有味,帶甜味的菜幾乎不會吃第二口。
很多時候,吃飯不只是為了填飽肚子,維持體力,也是讓人心情開懷的一種法子。
自來了陵州,他便察覺輕影的情緒很不穩定,加上食物緊缺,她總是對付一下了事,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他想尋些法子哄她開心,卻因著公務纏身,竟是連飯都未能好好陪她吃一頓。
輕影卻並不覺得有什麼,她挑了幾個模樣圓溜漂亮的紅薯和芋頭,在灶裡刨了一個坑,埋了進去,又拍拍手上的灰,一邊烤火一邊靜待它們烤熟。
經年奔波,她的確不挑食。
孩童時她也是被玉盤珍饈地伺候著,後來程家一夕之間覆滅,她死裡逃生後便心性大變,不再矯情,也不再軟弱,她什麼苦都肯吃,什麼傷都不怕,只要能讓自己動起來,強大起來,她都不會有任何猶豫。再後來入雲霧仙山學藝,又以侯府二小姐的身份往返河庭與逍遙谷,她對食物的要求變成了無毒,不鬧肚子即可。
輕影在柴堆裡找來一截竹竿,時不時地撥弄一下火堆,有時會竄起一串星火,黃色的光亮撲簌簌映在她的臉上,將她的五官照得格外清晰。
李南絮搬來兩個矮凳,示意她坐下。
輕影欣然接受,一手撐著下巴,望著火苗發呆。
閣樓裡瞬間安靜下來,屋外樹枝隨風而動的窸窣聲都能聽見。
沉默間,李南絮忽兒開口,聲音輕緩:“輕影,說說程歲安吧?”
輕影怔了怔,極快地偏過頭,看著他。
“他是一個怎樣的人?”李南絮的目光與窗外的月一樣清幽,注視著她,眸色明明清淺,卻有一層望不穿的底色。
輕影也明白,她遲早要面對他這樣的提問,她若一直迴避,反倒像是心中有鬼。
她略思考了半晌,索性以楚輕影的身份,認認真真回答了他。
“程歲安是當年程家軍主帥的長子,是個有些狂妄,又有些率性的人,他十五歲跟隨父親上戰場,首次帶兵便在九巫山獲得了大捷,以一千兵力的少數將上萬西樾軍圍困在了山谷,大漲了我軍士氣,只可惜,他一生只出過一次徵,打過一次勝仗,而後便因著反叛之罪永遠埋骨在了漠北,也不知他最終是死於澹州軍之手,還是西樾軍之手,他像一朵曇花,開得熱烈,敗得突然。”
輕影的言語中無不表露著對程歲安的稱讚與惋惜,可這些在李南絮聽來,是比刀子更傷人的暗器。
他的心像是被什麼擊中一般,生出一片刺痛感,許久,他才握緊雙手,聲音寂寥得不成樣子:“坊間曾傳,程楚兩家有過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