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大事,陳雨就睡不著,不是緊張,是亢奮。
學生時代,每臨大考,她會躺在床上,閉上眼,用意念翻書。比如,歷史書第十七頁有半面圖,是列強割據的示意圖,剩下半面是某不平等條約的具體條款,第十八頁,是該條約的意義、影響,角落裡是人物小像,簽訂條約的敗類,或敢於反對的英雄。
嘩啦啦,一頁頁翻過去,一本書過完,天亮了。
現在,嘩啦啦,一頁頁翻過去,是翻聊天記錄,翻昨晚拍的影片,翻她和郎因甜蜜的、生嫌隙的種種,本該懷疑的蛛絲馬跡,陳雨閉著眼,躺在光明裡小區的家中,輾轉反側,屋外豔陽高照,時鐘指向十二點。
今天早晨,回到家中,天剛魚肚白,陳雨倒向床時,外套甚至都沒有脫,全身軟。靠殘存的意志,她給班主任、曾文文發訊息,請假、請曾文文代為照顧,“三天”。昨晚,她全程給曾文文直播,發小影片,事情交代得清楚,曾文文讓她放心,放心一,絕不外傳;放心二,孩子在我這;放心三,我為你留好證據。
陳雨心中一暖,她忽然發覺,出事時,她第一念頭不是找家人,而是找朋友。她的顧慮明顯,家人離得遠,幫不上忙;不讓家人擔心,報喜不報憂,也是她出門在外多年的自我修養。再說,姐姐沉不住氣,爸爸手術後,還在恢復期,一個壞脾氣老頭,除了能用上他的壞脾氣,還能幹嘛;姐夫畢竟是外人,除非……除非要託孤時,像郎因和她搶甜甜的撫養權,她必須把甜甜轉移走,孫大力對甜甜不錯,看起來能託付一段時日。此外,潞城那邊的事,不讓她操心就不錯了,很多時候,陳晴還需要她來做主心骨。
想遠了,扯回來,先解決眼前的事,想到“撫養權”,陳雨面部肌肉顫了顫,她騰地坐起來,“離婚”二字在她眼前如晴天霹靂劈面而來,是的,此刻,如果離婚,真說不準甜甜會判給誰。
郎因,機關工作人員,處級幹部,本地人,父母雙全,年紀也不大,能幫忙帶孩子,父母還有自住房。
自己呢?廣義上的無業,收入沒斷,但收入算不穩定,雖然有北京戶口,那也是外地人,母親去世,父親坐著輪椅,絕無可能來京照顧第三代。
甜甜上的還是郎因單位對口的小學,即沒有郎因,甜甜不能取得更好的教育。自己的唯二優勢在於,學歷高,在正經單位上過班,隨時可以去上班;甜甜一手由自己帶大,和媽媽的感情當然超過和爸爸的。
“可是證據呢?”陳雨自問自答。腦子裡又開始翻書了,和甜甜在一起拍的照片、影片,和老師在釘釘上的聊天記錄,發過的母女倆在一起的朋友圈,每個作業本上每天的家長簽字,都能做證據,“證明長期我是喪偶式育兒。絕不能讓郎因把孩子搶走,絕不能讓甜甜喊別人媽媽!”陳雨暗暗攥緊了拳頭。
要不要離婚呢?不離婚咽不下這口氣,離婚?陳雨權衡了郎因的條件後,又想到甜甜將被問及,跟爸爸還是跟媽媽兩難、心碎的的境地,不由得心先碎,她命令自己暫時不去想,暫時想點更重要的。
“更重要的。”陳雨喃喃,她前一天早上六點起給孩子準備早飯,送孩子上學,晚上伺候完孩子,再送去曾文文家,一夜忙活老公出軌取證,眼下是中午十二點一刻,她三十二個小時沒睡覺了,精神高度緊張,所以並不困,她又抓起紙筆列提綱了,一二三四五。
一、擬定財產保全書 。
二、找律師。
三、快遞給郎因。
四、公正。
五、分居。
陳雨停下筆,她趴在甜甜的書桌上,甜甜的小鏡子對著她的臉,眉心一粒痘,嘴角一粒痘,顴骨上平時看不見的幾處暗斑鏡子裡看得明明白白。她把紙推向一邊,開啟電腦,搜了集中財產保全書的模板,沒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