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陳雨就把甜甜送到閨蜜曾文文家。
曾文文與陳雨同畢業於r大人文學院新聞系。本科時,她倆門對門,研究生同寢室,上下鋪。畢業後,陳雨在電視臺工作,曾文文則在出版社,她們是同窗、同行,單位又離得近,乾脆合租在一起,一住就是三十個月。屈指一算,兩人已認識十六年,互相見證過青春,是最知根底的朋友。
曾文文家離陳雨所在的小區幸福裡只有三站地鐵的路。臨去前,陳雨只簡短介紹了下家裡的情況,曾文文滿口答應收留甜甜,還問要不要自己幫其他忙,被陳雨謝絕。雖然陳雨提前向曾文文打過預防針,“兩點才到家”“現在累得像一隻狗”“甜甜最髒的布娃娃都沒我狼狽”,曾文文開門時,還是被陳雨的狀態嚇一跳,“面如菜色”“面如死灰”,曾文文盯著陳雨喃喃,類似的形容詞,陳雨類似的樣子,曾文文只在大約十年前,陳雨和初戀分手時見過、用過。
“不跟你客氣了。”陳雨避開曾文文近乎不禮貌、直勾勾、戳心窩子、呼之欲出“你咋變成這樣”的眼神。她將兩隻辮子梳得一隻高,一隻低,小臉明顯沒洗乾淨的甜甜往曾家一推,再塞給曾文文一隻揹包,表示裡面有甜甜的換洗衣服、洗漱用品、幼升小銜接各種課本,“我不知道今晚幾點能來接甜甜,也不知道還要麻煩你幾天。”
曾文文打著哈欠,努力振奮精神地保證,她將做好陳雨的大後方,她不認識1901的張紅梅張姨,卻不約而同,論調驚人一致,“天賜小甜心!我跟你說,我特歡迎甜甜來我家,倆孩子比一個孩子好帶!”。她還善意地提醒陳雨,“你頭髮結塊了。”陳雨抓了抓頭,眉毛變成拱形,嘆口氣:“哎,我還顧得上?”昨天在山城的造型,昨晚連澡都沒來得及洗,昨天的髮膠,成了今天的原罪。
八點醫院開門,陳雨於八點十分進入住院部,滿腦子漿糊,昏昏沉沉,好訊息和壞訊息幾乎同時到來。
好訊息是,又等了會兒,昏迷十多個小時後,陸援朝終於醒了;陳雨看到母親躺在白色病床,裹著病號服的剎那,心酸不已,她想調整成抖擻、活潑的狀態,只是掩不住嗓子啞了的事實。
壞訊息是託人加塞、提前做的ct,結果出來了,果然腫瘤復發。說復發,原因是,幾年前,陸援朝切除過一個小腫瘤,良性,膀胱偏左,幾年來,體檢按節奏做,飲食如常,運動如常,好動、好強如常,別說家人,連陸援朝自己都忘了曾割過腫瘤這檔事。
此次的腫瘤和上次的,幾乎長在同一地方,但比上次的大,比上次的不好;因為佔地面積大,影響的神經更多,動刀的話,要更仔細。
壞訊息是孫大力陪著陳雨一起聽的,孫大力於十點到北京南站,十一點半抵達新誼醫院。見到陳雨的陸援朝,滿眼抱歉,她說“哎,老媽拖累你了”,說得陳雨胸口像被錐子錐了一下;見到孫大力的陳雨,滿眼感激,有種孃家人終於來到的感覺;陳雨本是去院門口迎他的,感激的話還沒說出口,他倆就被主治醫生叫去辦公室了。
主治醫生李大夫的辦公室朝南,陽光刺眼,他緊閉窗簾,一排鐵皮櫃對著他的辦公桌,外界的光射不進,日光燈管的光,籠罩了全屋。
屋裡只有一張灰色棉靠背摺疊椅。陳雨和孫大力進屋,左右看看,陳雨說,“姐夫,你大老遠的才到,你坐。”“不,不,我站著就行,”她被孫大力強行按在椅子上。
“目前來看,患者如果做手術,”李大夫沒看他倆,只捏著一根金屬棒,指點著他身體左側的片子,”腿部神經有可能會影響。而在此之前,我聽說,患者除了昨天有尿血現象和中暑暈倒的症狀外,其他都和常人一樣。“
“是的,上次手術後,我媽媽恢復得不錯,腫瘤沒有復發,三個月一次體檢,一直在做。”陳雨揉著頭頂快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