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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經常告誡自己,要吃得虧,受得氣,能屈能伸嗎?怎麼遇到一點小事,就不能剋制自己呢?

他默默地下到河底,拾起那隻又髒又破的鞋,來到老叟面前,伸手遞給他,心想這下總該滿意了吧?

沒想到這糟老頭連手也懶得伸一下,用下巴向那隻光腳點了一點,竟然說:

“把它給我穿上呀!”

得寸進尺,這老叟也真太過份了。

張良提著那隻破鞋,扔也不是,穿也不是,世上還真難遇上這般刁鑽古怪、毫無自知之明的人。穿就穿,看你又還能再說些什麼?

他突然想起“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這句話,心裡也就平靜多了。

他一聲不響地蹲下去,把那隻鞋給老叟穿上。

這怪老頭連一個謝字也沒有,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然後仰天大笑而去。當他的身影消失在叢林以後,遠遠地又傳來沙啞而蒼涼的歌聲:

滄浪之水清兮,

可以濯吾纓。

滄浪之水濁兮,

可以濯吾足。

歌聲漸漸的微弱下去,在黃昏的原野上如泣如訴。

夕陽的餘暉已經熄滅,暮靄在大地升起。蒼茫的暮色中,張良獨立橋頭,他的胸中充滿著一種奇異的感覺,他覺得這個怪異的老叟,絕非凡俗之人。他那沉雄的歌聲,犀利的目光和奇特的笑聲告訴他,人世間最神秘的東西就是人,人也決非一眼可以看透,一句話可以說清的,切莫因為自己的無知與傲慢而與一個真正稱得上人的人失之交臂。

他慶幸自己剋制了魯莽。

正在這時,有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響在他的耳邊:“孺子可教也!你五日之後天明之前再來這裡,我有話對你說。”

張良猛然回過頭來,只見叢林邊的斜坡上立著一個人影,正是那位老叟,說完又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這時,暮色蒼茫,大地沉寂。

他懷揣著一種難以抑制的神秘而興奮的誘惑,五天後的清晨,他將會帶來什麼?他作出了好多好多的猜測,但都覺得不太可能。

他徹夜難眠。

會不會又是一個“信陵君的子孫?”難道說官府發現了他的什麼可疑的行蹤,派人試探他來了?不能不防!

五天之後,天色微明,他急匆匆地趕到橋邊。黎明前十分沉靜,只聽得見河水流淌的嘩嘩喧響。

他又聽見了老叟的笑聲,像烏鴉的鳴叫。他來到他的面前:

“小子,你還認識我嗎?哈哈……”

旅店老闆?!那夜在荒野裡他竟然沒有死?

突然,叢林裡一片通明,火光映天,密密麻麻計程車兵劍拔弩張,向他逼進……

他急忙轉身跳進河中,沒想到那淺淺的河底,突然變成了懸崖,深深的無底的懸崖,他墜落著、墜落著,天旋地轉……

他驚醒過來,一臉的冷汗。

視窗已經發白。糟了!他翻身下床,披衣往外奔跑。

曙光初露,田野籠罩著乳白色的晨霧。他一口氣跑到河邊,遠遠就看見老叟已端然坐在橋欄上,他不好意思地垂手恭敬地立在老人身旁。

老人頗有些憤慨:“年輕人豈可言而無信!我老叟竟然還比你先到,像話麼?”

張良滿臉通紅,囁嚅地說:“慚愧得很。為著與老先生相見,我激動得一夜不曾閤眼。誰知天快亮時又一下子睡著了……”

“別說了,回去吧,再等五日,早點來!”

老人起身,拂袖而去。

五天前的老叟與今天的老叟簡直判若兩人,一個是落拓不羈、玩世不恭,一個是莊重嚴肅、深沉難測。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又過去五日,這天晚上他早早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