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輕細,也並不如何優美,甚至比正常人的頻率都慢上半拍,但是每個語調都帶著與眾不同的韻味,每次都起伏轉折,都令人不由自主集中精神要去追隨。
“……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薤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五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可少躑躅……”
《薤露歌》,《蒿里曲》。
專用於葬禮的音調淒涼詭秘的喪歌,從她口中飄飄搖搖得唱出來,居然幾分調笑的意味。
她又是行前一步。
這一步,好像是向左向泰長歌身前跨的,不知怎的,卻突然從她身後繞去,到了鐵床上方。
斜眼一瞟泰長歌,她笑贊:“好耐力……”
衣袖一揮,身形婉轉如九霄飛天,鐵床上的草,突然全部騰飛而起,幹淡的香氣散開來,香氣四溢裡,一張簡易的,卻縱橫阡陌別有玄機的草被嘩啦啦捲起!
網的頂端,連著泰長歌用來上吊的草繩。
“九宮殺陣……在這方寸小鐵床上,你居然能以草繩結就九宮陣,只要我靠近你,你將脖子上的草繩一扯,我便入了你的彀中……真好,真有趣……”
女子靜靜看著泰長歌,一足懸空踏在鐵壁上,衣袂飄然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後者知道這回遇上勁敵了,再繼續裝死就是白痴,緩緩抬頭,向她咧嘴一笑。
手指擱在草繩端,泰長歌溫柔的、不懷好意的笑著。
“繡誇此地無美女,只得佳人半面妝……嘖嘖……您長的真有個性啊……唔,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您呢?恕我眼拙,請問您是哪個物種的後代?”
“我是我娘生的,”女子居然並不動氣,只是緩緩道:“喜歡這妝容麼?想試試麼?我不介意親自替你梳妝的。”
“我本凡人,怎能妄自想向天仙羅剎靠攏?”泰長歌肅然,“您原先一定是九霄仙子,然後一不小心失足了,栽下來了。左臉先著地了,是吧?”
“嗯,”女子巧笑嫣然,“你猜得真準。”
……
泰長歌被堵得一個倒仰,差點就潰不成軍了。
強悍啊……終於遇上一個強悍變態可比自己的人了……可是在這個時候遇見?太倒黴了……
說句實話,接人傷疤胡言亂語這種美素質的行為,泰長歌是很不喜歡的,可是現在沒有辦法,不以言語刺激得她靠近貿然出手,她就根本無法自保。
可惜對方早就看穿了她的打算,抬抬手就把她給封殺了。
泰長歌重重向床腳依靠,深深俯首,嘆氣。
“你還想說什麼?”女子有趣的看著她,“引我入陣也好,拖延時間也好,我都不打算成全你。”
她雙臂一振,半面鬼魅的臉上,起色彩光一閃,滿頭烏黑如緞長髮突然全數直立而起
,那頭髮一縷一縷,宛如無數條黑色妖蛇般扭結在一起,半空中昂首,吐絲,偃伏,靈活如有生命般,咻咻連聲,穿入那九宮操網中去,一陣啪啪微響,黑暗中七色火花連閃,草網騰起氤氳的剎那,靜脈立刻被挑斷,髮絲與草同時化為煙塵彌散在黑暗中,淡灰霧氣裡,清淡的草香和發上幽幽的玉簪花香越發濃烈。
與此同時,那女子一聲輕嘯,剩餘長髮呼的一聲如一把巨大的黑傘在她身後張開,幾抹黑光如流星奔來,其中一根最粗的發蛇閃電般穿越煙塵,啪啪啪的繞著泰長歌脖子,快捷迅速的一連纏上幾圈,另外幾根,牢牢將泰長歌手足綁個周全。
嘆了口氣,泰長歌終於知道這女子是怎麼進來的了,人家練的不知道是什麼奇異功夫,一縷頭髮就是一隻手,比千手觀音還強大,比蜘蛛俠還彪悍,一出手等同十個人出手,還有什麼搞不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