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一番倒像是試探,但到底是要試探些什麼呢?很明顯的,自己應該是透過了這次考驗,那又是如何透過的?是因為自己堅持了不給胡人供糧的信念麼?
羅福撓了撓頭,抬頭去看馬背上的謝道韞。
陽光穿過層層的樹葉灑將下來,輕靈的落在女孩兒的身上,像是為她鍍上了一層金邊。女孩兒臉上的笑容十分恬淡,但看的久了,卻又讓人覺得那只是一種習慣性的、禮節性的微笑,似乎在那溫存的笑容裡,隱藏了些陽光照不透的黑暗。她的眸子很清澈,與其他的孩童沒有什麼區別,但偶爾突如其然的,你會從中看到一絲不符合她年齡的冷冽與沉寂,還有一種……冷漠。
謝道韞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下意識的微微歪頭。當對上羅福的雙眸時,謝道韞的眉毛和嘴角同時揚了揚,像是一個雕塑家看到了自己得意的作品一般。
羅福被這一眼看的滿心的不安,覺得自己似乎是莫名其妙的上了賊船而不自知……
可惜謝道韞不知道羅福正在想些什麼,否則的話,她必定會將後者引為這生的知己。
冷漠?實際上,她對這個世界終究是冷漠的。雖然她已經很努力的去融合進這個世界中,她努力的向一個普通士族女郎那樣要求著自己,努力的讓自己成為一個平凡的人,秉持著這個目的,她才會去練字、習畫,才會去煮茶、敲棋,才會去與母親閒聊、與父親打趣、帶著弟弟到處遊玩。可是,淡去這一切後,終歸會有一個人的時候。
每每到了夜幕降臨,自己獨自一人躺在熟悉的臥榻之上時,她都會莫名其妙的恍惚一下,不由自主的去窺視一下自己身體裡那個、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靈魂。
孤獨這個詞用在她的身上,未免顯得有些矯情,但,她真的是孤獨的,一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孤獨。這大概是每個穿越者的悲哀。
對於這個世界,說實話,她懶得去改變些什麼。她骨子裡畢竟是個無情的人,又或者這只是因為看慣了生死與離亂,看慣了血腥與暴戾後,在她心間定下的一抹沉寂的黑色調子。不論如何,她對於五胡亂華、漢人江山傾覆是沒有什麼太多的感觸的,因為她前世就是一個沒有國籍的人,也是一個沒有什麼民族感,更加沒有什麼民族大義的人。
她在密林中對羅福說的那段話,其實並不全是假話,最真實的那一句,就是“漢人與胡人沒有什麼區別”。
有什麼分別呢?不都是人類麼?不論是誰殺誰,都不過是同種族之間的自相殘殺罷了。這兩者,不論是誰去侵犯誰,終究都會有流血與犧牲,都會有戰敗方的妻離與子散。不過都是血腥的屠戮罷了,她不是很明白,為什麼有的人會那麼無聊的為戰爭冠上“義戰”之名。
若說春秋無義戰,那在她的眼中,整個人類的歷史便都是春秋。
所以,對於這個世界上的征戰與殺伐,她的態度很簡單,去他的。
她不會為了什麼民族大義而活,上輩子不會,這輩子也不會。在她眼中,世界上的事情本就沒有什麼對錯之分,有的只是親疏之分罷了。她只要保護自己要保護的人,這,就足夠了。
見眾護衛將獵物清點的差不多,謝道韞便吩咐大家往回走。有了這些野味,足夠船上的庖廚們坐上一桌好菜色,以醇酒輔之,便可歌以詠志了。
回程路途不遠,但卻有些不太平,說起來,還是五石散和紈絝糅合在一起的無聊場景。
“小娘子,你這麼漂亮為什麼要呆在馬上呢?下來陪我喝喝酒、唱唱歌豈不是更好?”
三個衣冠不整、坦胸露乳的紈絝攔在了謝道韞的馬前,一派富二代的欠揍模樣。
馬上的謝道韞的臉上沒有什麼怒色,伸手止住了要上前攆人的護衛,甜甜的笑了起來。
羅福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