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有些想不開。
父親沉著臉,不吭聲,母親嘮叨起哪個村的丫頭被人搞大了肚子回了家,村裡村外傳開來,風言風語的,成為笑柄之類的話。兩個上中學的弟弟堅決反對,說什麼也不讓姐姐去做保姆,勸父母讓姐姐去復讀,考大學才是出路。兩個弟弟一直希望姐姐能重返校園,和他們一道在燈光下做作業,給他們輔導功課。他們無法理解姐姐的決定,怎麼會就這樣輕易放棄了理想。
身為長女,我這個做姐姐的考慮了很多,我沒能力考上大學,遭遇人生一大失敗,我不想深陷其中怨天尤人。我要改變自己,去嘗試新的生活,我有了工作,至少可以增加家裡收入。
父親最終從煙霧裡抬起頭,問我是不是想好了。我點頭稱是,說弟弟們很快也要考大學,現在的學費太貴,靠家裡農田收入將來肯定不夠,我閒在家裡幫你們做農活也增加不了收成,還不如去外面掙錢,保姆雖說不好聽,可一樣是勞動收入,我想開了。
母親問:那城裡的東西可都是帶電的,你會用嗎。
母親的想法既簡單又實際,我只熟悉農家的鍋灶瓢盆,廚房的一切都取之於自然,用之於自然,而城市早進入電氣化狀態了,包括廚房,也都是機器節奏。
我說:不會可以學,不就是燃氣灶,洗衣機,電冰箱,空調機嗎?有文字說明一學就會。
母親又說,那帶孩子呢?萬一人家叫你帶小孩,你可沒經驗啊。
帶孩子更簡單,兩個弟弟都是我一手帶大的。我說的是實話。兩個弟弟聽到這,都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可能都想到自己童年時戲弄姐姐的惡作劇來。
母親搖搖頭說,城裡的孩子可嬌貴了,帶法不一樣。
父親想了想說,聽說縣裡有專門的勞務介紹,還給培訓,跟北京那頭直接聯絡,春節後上縣裡打聽一下,到時候去報個名,公家辦的,不會坑人。
我說,走那程式,時間已來不及,我已跟她們幾個商量好了,過了初八就動身,她們在那裡很熟,介紹個保姆很簡單,胖嬸一口答應幫我找。
一時間,家人都沉默了,愁眉苦臉的,都在為我擔憂,其實我也一樣,對於未知的世界只簡單到洗衣做飯,實難想像出一個保姆的角色到底是怎樣的,不知是像姐妹們所說的那樣苦樂參半,還是像表嫂說的那樣痛苦,或者是同學堂妹那樣的甜蜜蜜。我能想像到的,更多的是電視劇裡的保姆形象,我的思維定格在《我愛我家》裡的小保姆身上,那保姆融合在家庭裡,跟家庭成員沒多大差別,一樣笑口常開,還敢談情說愛。
父親始終沉默著,在我再三催促下,他才說出一句:太急了點,你可要想好了再定。母親放心不下,說上胖嬸家問問去。
母親出門後,我把兩個弟弟領進自己的房間裡,將自己過去用過的書從紙箱裡翻出來,又重新整理好。那些沉甸甸的書再次捧到手上,讓我感到分量更重了。半年裡,我私下不知翻過多少次,書卷氣息逐漸被潮溼的黴味取代了,好似我曾經收藏進書海里的理想,沉陷到水底,發黴腐爛了。
我一直對紙箱裡的書放不下,白天干活累了,到晚上就把紙箱找出來,開啟看看裡面的書籍,彷彿能聽見朗朗書聲盪漾在耳旁,片刻間便驅散我在田間日復一日的寂寞。我懷揣著哪天把它們重新擺到課桌上的願望,設法讓自己的精神脫離勞累的軀體,在回味中給自己一絲安慰。
阿蓮的故事 4(2)
現在,該是徹底丟棄它們的時候了,那一本本陳舊卻儲存完好的書籍,那一行行密密麻麻的鉛字,一時間都成了我難捨的老友。它們是無聲的,可在我眼裡它們都是鮮活的,我曾經與它們朝夕相處,捧在手心,念在口裡,記在心裡,靠它們去實現自己的夙願,可結果我辜負了它們的厚愛,我羞愧難當,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