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樣睡在這裡陪你,有差別嗎?他們根本就不管我,不在乎我是不是有按時上床睡覺、不在乎我是不是認真讀書、不在乎我……做任何事。”花漾的語調太過平淡,有著已強迫自己接受的麻木。
“他們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各有各的新愛人、新家人,現在所差的,只是一張離婚協議書,遲遲不離婚,是因為財產上的問題談不攏,誰也不甘心先簽字,就這麼死拖賴活著,反正婚沒離,兩人還是有兩人的默契,誰也不干涉誰的新生活,該分的、能分的,他們兩人都分得很清楚,現在只剩下一點麻煩事,有幾項是兩人都要爭,誰也不放;有幾項,是兩人都不要的,誰都想撇清……”語末,她竟還能扯出笑聲,嘲笑著自己現在的處境,“我,就是那個兩人都不想要的麻煩事。”
每回看到電視上演出那種父母問著孩子“你要跟爸爸,還是要跟媽媽?”的劇情時,她總是哭得不能自己,她的父母問她的總是“你不要跟爸爸(媽媽),跟媽媽(爸爸)好不好?”同床異夢的夫妻,在那一刻卻口徑一致,誰也不想將她這個拖油瓶攬在身上,互相推託著燙手山芋。
最後,一方趁夜先收拾行李,與親蜜愛人另築愛巢,另一方也不甘示弱,隔天清晨也收妥值錢家當,丟下一句“他什麼都可以不管了,我又為什麼要收爛攤子”,也跟著情夫共效于飛,他們什麼都記得帶走——
獨獨忘了她。
這幾年來,她曾分別去過父母兩方的住處,無法從兩人臉上看到對她的歉意和補償,而那兩處大宅,沒有她要的溫暖,更有著好幾名不屬於她的“家人”存在,那是他們的丈夫、妻子,甚至是孩子。
那裡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他們給了我一筆錢,要我沒事別去打擾他們的生活,所以像飆車蹺課這種小事,他們不會管的。”輕輕淡淡的聲音用著第三者般的態度娓娓訴說著自己的故事。
有人說,傷痛只要能開口說出來,就表示它的痊癒,但是有一種傷痛,是每說一次就割心一回,即便口氣再冷靜、模樣再無謂,都阻止不了那把無形的刀,在心窩口劃下一刀一刀的疼痛。
花漾翻了身,在他無法覷見的昏黃燈下蜷縮著身子,水溼的眼落在他身上,明知道他瞧不見她的無聲冀求,也不想讓他聽出太多的情緒,屏著喉間的哽咽,佯裝鎮定:
“我只說這一次……你以後別再問了……”
簡品惇說不震驚也難,她不過是個孩子,就用著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平靜陳述那段讓他聽了都怒火中燒的家世背景,另一方面更記起自己曾無心說出來的傷人話語——
會讓父母對你這麼死心,你自己要負大半責任。
那是大人所犯下的錯,不該由孩子全權揹負,是失敗的教育教出了失敗的父母,再由父母將他們的失敗加諸在孩子身上。
而他,對一個孩子說了最殘忍的話。
病房左手邊的長椅間,傳來了她的鼾呼,或許是因為睡前悶哭了十分鐘,使得她的輕鼾中夾帶著濃濃的鼻音,她繃緊神經入睡,也在完全睡熟時掩蓋不了真性情。
她睡得很熟,也算安穩,不像他,反倒被她那席話給弄得失眠整夜。
“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巡房護士按例到每問病房巡查,巡到了簡品惇的病房時也沒注意到床上的他是醒是睡,因為紗布底下的眼睛是睜足閉也無從研究。直到她轉身欲走之際,聽到了出自簡品惇喉間深沉的輕嘆才停下腳步詢問。
這名巡房護士正是簡品惇入院時替他緊急包紮的白衣天使。
“傷口痛到睡不著嗎?需不需要止痛藥?”護士愛心的本性驅使,讓白衣天使回到病床邊,關心病患的傷勢。
簡品惇太專注於自己的思忖之中,完全沒發現到房裡出現了第三者,不過隨即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