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烈卻是曉得目下都是樣子貨,當戰場上敵人的衝殺上前,敵人的刀槍臨頭,敵人的鮮血和自己同伴的鮮血噴灑,以及受傷的嚎叫,死亡的威脅匯總到一起時,麾下軍兵還能不能保持住這般嚴整的隊形就是天曉得了。趙烈估摸夠嗆。
“大人,倭奴首領幾天天不吃不喝,這樣下去,屬下恐其堅持不下去。”黃漢近前稟報。
一時間,趙烈的好心情到此為止,他砸吧了下嘴,這小日本真是執拗,趙烈無奈的道:“把他帶到甲板。”
這個人可是不能死,將來還是有大用的。
山內信正心如死灰,幾天天來不吃不喝,只求速死,山內只恨自己沒有光榮戰死,幾艘大明戰船圍剿,自己肯定是不能倖免,不過,以自己和部下的勇武,還是可以重創明軍,而不是如此憋屈的成為了明軍的俘獲。山內自認作為曾經的明軍戰勝者,如今的處境是最大的屈辱。
趙烈坐在船艙裡,手拿一把日本摺扇徐徐搖動,看著山內信正被兵丁連拖帶拽的帶進船艙。
只見山內信正身上的和服褶褶巴巴,月代頭的髮髻散亂,口唇由於乾渴乾裂,久在下層艙室中囚禁,一股酸臭的汗味刺鼻,山內信正彈了彈衣冠,負手而立,鄙視的看了一眼趙烈。
在日本,仿效盛唐的風流已是深入骨髓,無論文武平時人手一把摺扇乃是武士貴族的標誌。不過,當你看到一個五大三粗的黑漢手拿日式摺扇附庸風雅,山內信正只有鄙視外加作嘔,如今的明人真是粗俗。當下之大明,還有多少大唐的風骨。
趙烈倒沒想到日式風流,而是在靠南的地界,還是很熱的,在後世人來看,摺扇不就是納涼的嗎。
趙烈看著山內倨傲的模樣,微微一笑。
“山內信正大人,聽說你不吃不喝,只求速死?真懦夫也。”趙烈撇撇嘴。
山內面目紅了紅,不過強制控制了自己情緒,我不受激,我不上當。
啪,趙烈合上摺扇。
“我國自古有云,主辱臣死,表明臣下捍衛宗主的決心,自關原之戰後,毛利一族被奪大部封地,毛利輝元退隱,長洲藩從天下大藩泯然眾人矣,今,毛利一族困守長門、周防,不過三十六萬石高,田畝貧薄,戰國第一水軍灰飛煙滅,向前小藩德川磕頭納貢,”趙烈停下來,以便蘇建山把話語通譯過去。
在提出山內信正前,趙烈先詢問了肥田義男,自是胸有成竹,待蘇建山通譯完,趙烈欣賞了會山內信正的面容變幻,很滿意自己的話在山內心中激起的波瀾。
趙烈突然用扇一指山內厲聲道:“此主公受辱,委曲求全,大敵躍躍欲試,危機四伏之機,你安敢自裁逃避。”
蘇建山把這話譯完,山內信正腿一彎跪伏於地,嚎啕大哭,山內自幼出仕毛利家,最初不過下級武士,毛利秀就繼任家督後,才委以重任,成為母衣眾的一員中級武士,知遇之恩銘記在心。
今,毛利家實力頹危,德川虎視眈眈,山內信正自知不是經天緯地之才,不過願奮起助主公一臂之力,以報大恩,而不是在這潮溼的艙室腐爛,太特麼憋屈了。
蘇建山屏息而立,心中卻翻騰不已,若說昨日看趙烈所為就是一個莽夫,敢以區區三人奪船,運氣罷了,而今日,趙烈思路廣闊,能言善辯,幾句話把只求速死的山內激的跪地痛哭,怎麼也和昨日粗豪軍漢毫無關聯,偏偏就是一個人,這隻能說,他走了眼,這位小大人深不可測。
一旁李虎、餘大寶見怪不怪了,這幾次行動,在趙烈的籌謀下完成的乾淨利落,現下,趙家已是圍著趙烈轉了。
趙烈一拍手,“來人,把山內大人攙扶起來。”
餘大寶上前欲扶起山內,山內向後一縮,激動的喊道,“望千戶大人告之良策,萬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