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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部分

離開王宮的那一天,他本是在宮中閒逛,然後他看見正要離宮取水的水車停在那裡無人問津。他異想天開地鑽入水車內的大桶,心裡並不確知他為何要這樣做。

水車將他帶出宮外,他趁車伕不注意,從大桶裡溜了出來,然後他便看見了王宮外面的天空。

但這並不讓他感覺到有任何額外的自由,或者王宮內外的天空都是一樣的。

天還是同樣的藍天,雲還是同樣的白雲,但人卻多了起來。人們並不知道他是本國的王子,沒有人留意過他。每個人都忙忙碌碌,疲於奔命。

仍然是一樣的,是否到哪裡都是一樣的?

他孑然一身,悲哀地想著,這一生也許都不會有人特別留意他吧?他也並不曾想到回宮,就這樣流浪著,也許深心裡在考驗著父親,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發現有一個兒子走失。他料到他很難發現這件事情,或者一生都不會發現。

他還年幼,不知寂寞的人會生出許多事端,無非是想要引起別人的注意,憐愛也罷,厭惡也罷,無論是哪種情緒,只要能夠注意到他,不要將他視做無物。

世界上活著的人們,永遠都只關心著自己,或者更多的時候是什麼也不曾關心,只是麻木地存活著罷了。

在流浪到摩竭陀國的邊境時,他聽聞此地正在舉行天童儀式。街上的小乞丐在儀式到來之前都已經逃去無蹤,這便使他獨行的身影顯得離奇地突兀。

他並不知道迫在眉睫的危險,就算是知道也故做不知吧!

他很快被當地的族長請回家中,將他洗漱乾淨,又給他換上了在當地人看起來已經奢華地出奇的衣服,並請他吃了連族長都捨不得吃的美食。吃飽喝足後,族長才故做漫不經心地提到天童儀式,並說明他已經成為當年的天童。

他並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使他忽然變成了天童,但他想這個儀式既然要找一個陌生的小乞丐來完成,只怕是要命的。不過他不在乎,要命就要命吧!就算他死在這個地方,他的父王都還懵懂不知吧!

七年後,驀然回首,阿闍世能看見一個孤獨的少年的身影,青年時代的他終於可以明白少年阿闍世的心理,對於關愛過於急切的渴望,使他成為一個行跡乖僻的孩子。對於死亡,少年阿闍世懷著一種任性的衝動,結束這世上相對孤寂的一切,而進入絕對的孤寂之中。死亡不過是對於自己所不想要的生命的終結。

族長謙卑地微笑著,眼中卻閃爍著老奸巨滑的目光。他忽然想捉弄他,雖然他不怕死,卻也不想他那麼輕易地如願。他跳起來撒破身上的錦衣,大聲呼喊:“我不參加天童儀式”,向著門外衝去。

族長卻早便料到他可能會逃走,立刻使盡全身的力氣緊緊地抱住他,如同溺水之人抱著一根救命稻草。“你吃了我的食物,又穿了我的新衣,怎麼還能走?除非你能將這些食物和錦衣還給我。”他以為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乞丐,又怎會知道被自己捉住的這個少年人居然會是本國的王子。

阿闍世眨了眨眼睛,卻不點破,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若有朝一日,他的父親終於知道他死在這裡,只怕會傾兵消滅整個族。但他亦知道父親這樣做並非是出於對他的關愛,不過是對於自己權威的一種維護罷了。他的兒子,如同他一樣高高在上,身具婆羅門種的高貴血統,怎可以任由一些低下的平民處置?

族長為了防止他再逃走,將他送入了族中的牢房。所謂的牢房不過是族長家的地窟罷了。他被推入地窟之中,門從外面緊緊地鎖了起來。

他漫不在乎地聳聳肩,關在地窟中也罷,被族長視為上賓也罷,對於他來說,都是一樣的。或者,生命無論起伏貴賤也是一樣的。

他便忽然有些哀傷起來,人,到底為什麼而存活呢?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