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8部分

不少賣花的小販在這寒風中也還是推著三輪車守著。換季本來就是各種疾病的高發期,冬天尤甚。許多老人都熬不住冬天,這種時候殯儀館和墓園通常也就特別忙。

草坪上的小雕塑放著舒緩的輕音樂,卻怎麼也掩蓋不了哭聲,尤其是一大家子一群人來的,那悲慼的聲音很有感染力。不過謝一北在醫院裡見慣了生生死死也就沒那麼動容,徑自往墓園深處父母的石碑那裡走去。路上看見有人往親人的碑前澆小瓶的白酒,還以煙代香插在了土裡。

謝一北只在門口買了一小束百花和一隻小風車。抹掉了碑上的雪,謝一北將風車插在墓邊。一陣風吹過,彩色的小風車轉了幾輪,倒也添了幾分活潑與生氣。

他們已經走了三年了。

第一年的葬禮上謝一北沒有哭。他在墓前跪了一個下午,卻沒有眼淚,總覺得一切太過迅疾和荒謬,以至於根本沒有真實感。樹倒猢猻散,謝家失勢後父母的那些朋友和生意夥伴都怕惹上麻煩,個個避之不及。謝家也不是個大家族,很少有親戚走動。到最後,葬禮上竟只有他一個人。

自小父母就對他管教極嚴。所以謝一北儘管養尊處優,卻沒有養成個驕奢的公子,反而成績優秀為人溫和。不過許多對平凡人家的孩子來說的生活常識他還是不可避免地一竅不通。

找工作,租房子,買菜做飯,謝一北幾乎是兩眼摸黑,不知道被人蒙了多少次。他沒有理財概念,第一個月的頭兩個星期天天下館子,最後只能吃了半個月的泡麵。他不知道怎麼買菜,不知道去哪交水電費,甚至連公交車站名也不認識幾個。每天過得精疲力竭,晚上幾乎一倒頭就能在那對以前的他來說過於粗劣的床單上睡著。有時候半夜驚醒,他會突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夢裡夢外。那個在美國最好的大學讀書喜歡讀詩歌聽音樂會的高材生,在出租房裡勞碌奔波在醫院備受欺負的實習醫生,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最近過得還是挺不錯的。”謝一北蹲下來,對著墓碑輕聲說道,“工作也很順利,終於轉正了,雖然不像你們做生意那麼賺錢,供我自己花還是綽綽有餘。”

“我找到了一個人。他……”微微歪頭想了想,最後只是說,“他是個很好的人,我也過得很好,不用擔心我。”

“也許你們還是會覺得我胸無大志吧,不過這樣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我很開心。”

雪還是一直沒有停。謝一北拂掉了身上落的雪花,起身離開。風車還在悠悠地轉。

他記得是父母去世的一年多之後的那個大年三十,他一個人面對著一鍋餃子,才第一次掉了眼淚,在那個狹小的出租屋油膩膩的廚房昏暗的燈光下蹲下來哭得狼狽不堪,像是這才突然意識到父母真的離開,像是一口氣想要把這一年多的惶恐和委屈全都哭完。

長歌當哭,勢必要在痛定之後。

綠園的不少小路都是青石板鋪成的,樹木茂密,有的地方甚至要略略彎腰才能過去。平時這樣的景象賞心悅目,到了雪天卻成了麻煩。謝一北不小心碰到了根樹枝,結果枝椏上的雪全被抖落下來砸到了他的頭上,好巧不巧還有不少鑽進了圍巾裡,凍得他打了個哆嗦。沒走幾步又在已經被踩得十分光滑的青石板上滑了一跤。幸好地下有厚厚的積雪,不至於沾了一身泥,但樣子也著實很是狼狽。

嘆了口氣,謝一北拍拍屁股爬起來,無意中一抬頭,看見自家窗戶的透出了燈光。曾白楚正好今天回來了。

“怎麼搞的?”曾白楚看到謝一北迴來時一副憔悴的樣子,破天荒地竟然開口問了句。

面前這人鼻子被風吹得通紅,本來相貌就一般,這樣看起來更有點滑稽。裹得倒是挺厚實,但本就瘦弱的身體掛了這麼多衣服反而更顯單薄,一邊還有一大片潮溼的印跡,一看就是摔了一跤。若不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