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大悟,我碰見的是一個神,但願他是掌管愛情的神。因為我脫口而出:“那就讓我做你們的基督徒吧。”這是神讓我說的話。
杜伯爾神父當時很驚訝,他看我半天,問:“你想好了嗎?”
我說:“我早想好了,不然我來你們的村莊幹什麼?”
神父用審問的口氣問:“你為什麼願意做一個基督徒呢?”
我很乾脆地告訴他:“為了愛。”
神父又問:“你愛窮人嗎?”
我回答說:“我當強盜就是為了讓窮人有口飯吃,有件衣裳穿。我的兄弟們都是窮人。”
“你愛我們的主耶穌嗎?”他又問。
“我現在還不太認識他,”我說;“我想他是一個很聰明的傢伙,但如果他像你們一樣是愛窮人的,我也會喜歡他的。”
“你要明白,是我們像主耶穌一樣愛窮人。”杜伯爾神父說,“這樣看來,你是想留在教堂村了?”
“是。”我說,“只要你們願意我留下來,讓我幹什麼都行。”
杜伯爾神父把我帶進教堂,人們那時還在外面的院壩裡狂歡。我們來到一間書房,古純仁神父在看書,杜伯爾神父向他說明了我的請求。這個老人看了我半天,才說:“真奇怪你會如此欣賞一個差點綁了我們票的強盜。那麼,就讓我們來做一個試驗,看看天主的神工,能否試練出一個曾經墮落的靈魂吧。”
他們把我領到樓下的一個房間,杜伯爾神父說:“你就暫時住在這裡吧。”
我在屋子裡聞到一股特殊的味道,頓時便有些不能自持,身體內的血脈衝撞得骨骼“啪啪”響。神父大約聽到了這聲音,就補充說:“昨天以前,這裡還是史蒂文和瑪麗亞的房間,今晚他們搬到新房去住了。很抱歉,教堂目前沒有多餘的房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我強壓內心的衝動,說:“沒什麼,我哪兒都可以睡。”
我就這樣在教堂村住下來了。白天我負責照料教堂的幾匹馬和一群牛羊,夜晚我在史蒂文和瑪麗亞遺留下來的愛的氣息中痛苦掙扎。在這個房間裡,我的嗅覺像藏狗一般靈敏,我的腦海裡夜夜在跑馬,我的內心有一大群猴子在抓撓,我的腦袋天天都在發燒,但我的眼睛卻始終像鷹的目光一樣尖銳,這讓我終於看見了我的愛情的一絲希望。
是一根頭髮絲那樣細的希望。有天晚上,我竟然在那張木板床的褥子上發現了一根細長柔軟的頭髮。是瑪麗亞的頭髮!我就像在漫山遍野的花海中認出她那張燦爛如花的臉一樣,在這個紛繁混亂的世界上辨別出了瑪麗亞的一根頭髮!
我比那些終生修行的喇嘛終於看見了觀修的佛還要激動。我捧著那根頭髮,湊到鼻子前嗅它散發出來的愛的味道,我忽然痛哭失聲!我從來就沒有哭過,連我母親被頭人拴在馬後拖死,我把母親的屍體從山道上獨自背上*臺,我也沒有哭,我只有恨。 。 想看書來
格桑多吉後傳(4)
“現在,你知道流眼淚是什麼滋味了吧?”我的愛神在我耳邊悄悄問。
我哭著說:“恨不會讓一個男人哭,愛會。”
“唉!”愛神嘆口氣,轉身悄悄走了,他忘了撿拾我滴落到地上的珍珠般金貴的眼淚,也許他認為它們還不夠多。
我會哭了。我知道愛是怎麼回事了。我為這個發現欣喜若狂。我把這根珍貴的頭髮裝在一個藍色小玻璃瓶裡,這個東西是我從杜伯爾神父那裡討來的,據他說是裝過他們的藥的。我還把為了規勸我的愛情,不惜把自己的腦袋轟掉了半邊的好兄弟次多的那塊小頭骨,也和這烏黑的頭髮裝在一起。就像把堅忍到死亡的愛裝在一起一樣。白天我把它系在脖子下,晚上捂在自己的心間。我們藏族人總喜歡戴各式各樣的配飾,貓眼石、綠松石、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