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大地上的因緣。
我的歷史不是寫在紙上的,而是在人們的嘴邊和歌聲中傳唱。當我身邊發生的英雄傳奇和浪漫愛情變成文字什麼的時候,它們已經不太像當初那回事了。
我們認為,寫下的文字,沒有說出的話語生動;嘴邊的話語,又沒有唱出的歌兒好聽。就像我們藏族人的英雄史詩《格薩爾》,我們靠韻味深長、悠揚動聽的說唱,去傳播一個英雄的創世業績,一個民族的悠久歷史;也像那個年輕的流浪詩人,用自己的句句詩行、聲聲血淚,去書寫藏族人不平凡的愛情。
因此,當你想從一本“志書”什麼的去讀阿墩子的歷史時,你要小心,那裡面有許多後人根據他們的需要而附會的說辭,已經不是我的本來面目啦。我要告訴你的,是那些“志書”裡不曾記載的東西。
如果我要一板一拍地唱一支關於阿墩子滄桑演變的歌謠,恐怕要唱到地老天荒。那麼,你就聽我說——
很早很早以前,我們這裡被魔鬼統治,天上的星星都是黑的,太陽的光芒要麼發出綠光,要麼時常被魔鬼放出的毒瘴遮蔽。那時卡瓦格博雪山是一個凶煞魔鬼的化身,它專喝小孩的血,用人的頭顱當吃糌粑的碗,用死屍的皮當衣服,它動怒的時候,猩紅的舌頭可以從雪山上一直伸到峽谷底,席捲一切生靈。
傳說是來自印度的蓮花生大師拯救了雪山峽谷的子民。蓮花生大師和卡瓦格博魔鬼大戰七七四十九天,從天庭打到冥府,從雪山打到峽谷,直打得山崩地裂、日月無光。你們看看雪山下那些刀劈一般的懸崖,那是蓮花生大師的法劍斬殺的;你們再看看瀾滄江邊那些巨石,那是魔鬼被打碎的骨頭、手指、腳趾和牙齒,一條峽谷裡,到處都是。
而魔鬼飄零的頭髮、被斬斷的鬍鬚,你到雪山下的森林看看,直到現在還掛在那些古老的松樹上呢。
啦嗦囉,神勝利了。蓮花生大師降服了卡瓦格博惡魔,並且,讓它皈依了佛教。從那以後,卡瓦格博雪山就是藏族人的神山,它成了一個白盔白甲,騎白馬,持神戟,護佑一方平安的保護神。
神靈總是需要供奉的,於是就有了寺廟,有了煨桑的香菸,有了喇嘛上師朗朗不絕的經文,有了朝拜的藏人,以及諸佛菩薩莊嚴的佛像。
我名字的來歷和一尊釋迦牟尼的佛像有關。在明朝的時候,納西地的木氏土司兵強馬壯、足智多謀,還有明朝皇帝在背後給他撐腰,他征服了康巴藏區的大部分地方,被人們稱為木天王。那個年月,信奉佛教的藏族人,打不過信奉東巴教的納西人。但即便是木天王這樣威震四海的大土司,當他來到藏區,也對我們的神靈敬畏有加。 。。
阿墩子志(2)
一天,木天王的大軍紮營在瀾滄江峽谷的一條山溝裡,準備和對面的藏族人開戰。兩軍正要衝殺,隨著一陣天空中飄來的曼妙音樂,一尊佛祖釋迦牟尼的佛像御風飛來,降落在兩軍陣前。頓時,戰馬下跪流淚,軍士不能舉刀持戟,因為佛像在哭泣。對陣雙方不得不鳴鼓收兵。一個納西將軍徒步上前,將釋迦牟尼的佛像抱回來送給木天王。天王當時並不把一尊會哭的石佛當多大回事,隨便將它放在帳篷外面的一個土墩臺上,打算戰爭勝利後帶回納西地的木氏土司府。可是第二天,當他拔營出征,命令手下的人去請佛像時,竟然搬不動它。
天王傳下命令:昨日一人可抱,今天何以不能運之?再去兩個人。
佛像紋絲不動。
木天王大怒:瀾滄江、金沙江、雅礱江、怒江,四條大江流域內的部落都被征服了,千軍萬馬都成了手下敗將。本王要是願意,雪山都可以搬回家裡的後花園。不能搬運此佛像者,立斬不饒。
三個人被殺了。又去十個人。
十個人被殺了。再去。
又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