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仔細看了會。
分明是同一首歌,但不論旋律還是歌詞都有近一半被推翻。
其實修改會比首創的難度更大,不僅對歌曲本身的完成度提出更高要求,在修改過程中,原創還得狠下心去否定自己原先的成果——這才是對他們最大的考驗。
「阿盞。」他睜開眼的第一句是叫她的名字。
盛盞清頓了下,目光與他一觸即離,淺淺應聲後,兀自走到鋼琴前,對著譜子不太熟練地彈了遍。
而後是第二遍。
她眉頭擰得有些緊,看得江開心裡一噔,步子有些急迫,撞倒樂譜架,沒顧得上撿,而是問:「有什麼問題?」
「太平了,沒有細節衝突。」
她放下曲譜,看著他認真說,「我能明白你想表達的意思,但寂靜裡相愛,不一定要讓整個背景音變得如此平靜,就好像沒有一點起伏,你這樣襯不出那種怦然的悸動感。」
江開細緻地將她的話在腦海里滾了幾遍,低低地說:「我知道了。」
他神色帶著幾分挫敗,盛盞清提了提唇角,硬邦邦地安慰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有一週時間,慢慢來。」
江開隔了將近兩分鐘才再度開口,「這首歌對於我來說很重要,我想呈現出最好的舞臺。」
他眼皮一垂,手指扶過那六個字,「但我發現,在創作的時候,我沒法全身心地投入進去,所以……」
空氣一下子靜下來,盛盞清等了半天,也沒等來的續篇,皺起眉頭問:「所以什麼?」
他驟然撩起眼皮,綴著光的緣故,眼睛又黑又亮,「盞清姐,陪我玩個遊戲吧。」
「……」
男人心,海底針。
他說的遊戲盛盞清在網上看到過,兩個人對視,期間不能用肢體動作,只能透過眼神交流,誰先眨眼誰就輸。
她抿了抿唇,對上他幾乎懇求的目光,猶豫幾秒後,點頭應下。
江開讓盛盞清坐到沙發上,自己搬來一張矮凳,又開啟音響。
是李宗盛的《晚婚》。
猝不及防的對視,讓盛盞清心口突突地跳了幾下,還沒開始,她就先挪了眼。
最近總是這樣,在面對他時,會產生莫名其妙的心慌,無法言喻的歡喜,以及不太理智的酸澀。
萬千思緒纏繞在一起,成了一團理不清解不開的亂麻。
臨陣脫逃的念頭剛展露一角,餘光裡他瘦長手指伸過來,指尖搭上她的下巴,輕輕帶過去。
盛盞清暗暗吸了口氣,能聞到他指尖清冽的洗手液味道,應該是柑橘的味道。
「盞清姐,你這樣不行,我都還沒喊開始你怎麼就先認輸了。」
他言笑晏晏的模樣,讓盛盞清想一巴掌抽過去,稍頓後,不解風情地拂開他的手,催促道:「行了,趕緊開始。」
喊了聲「開始」,江開才止住笑意。
盛盞清大腦冷不防空了一瞬。
他迅速轉換的平靜眸光像深不可測的海洋,而她不過是在浪潮裡起伏的鯨。
這種似有似無的親暱和曖昧,隨著時間的沉澱,反而變得更加不可描述,撥出的儘是撩撥人的氣息。
盛盞清忽然後悔為什麼要逞一時之快,陪他玩這種吃力不討好的遊戲。
眼睛又幹又澀,似乎很快就要撐不住。然而,比即將到來的生理性淚水更可怕的是,她藏在胸腔裡不可抑制的鼓動。
一下又一下地提醒她:你快輸了。
或者已經輸了。
盛盞清無可奈何地沉出一口氣,嘴唇翕動,未來得及發出一個音,少年羽睫微顫,稍稍避開了她的目光。
然後,是幾不可查的嘆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