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很混亂,所以搞不清楚狀況,不過我絕對不是個好人,也不是正義使者,而且我還會殺人呢。」
混亂的只有你一個‐‐王子差點說。我一點都不混亂,清楚透澈地掌握全域性。「可是那是為了救我吧?比起我自己一個人,有七尾哥哥陪著我,絕對更可靠。」
「這樣嗎?」七尾小聲說,雖然困惑,卻也害臊起來了。王子又費了一番工夫才忍住笑。使命感被刺激,他覺得頗為受用吧。這豈不是跟被女人吹捧個幾句,就飄飄欲仙的中年阿伯一樣嗎?有夠單純。
王子又望向新幹線的窗外。水田流過,遠山的山峰慢慢繞過來似地移動著。
列車即將抵達水澤江刺站。王子預測七尾在這裡也會提出要下車,但不知道七尾是否已下定決心要坐到盛岡,還是害怕又在車廂外重演下不了車的糗樣,對到站廣播毫無反應。
七尾也有可能趁著王子疏忽的時候,突然站起來跳下新幹線,但新幹線到了水澤江刺,車門開啟、關上、發車,這段期間七尾都只是靠在椅背上,嘆息發呆而已。看來完全放棄掙紮了。
新幹線離開車站,繼續北上。
一會兒後,聽到手機震動聲。王子確認自己的手機後問:「七尾哥哥,是不是你的手機在響?」七尾嚇了一跳,摸了摸口袋,搖搖頭說:「好像不是。」
「啊。」王子發現是木村的手機。他摸索揹包的外袋,從裡面取出手機。「這是剛才那位叔叔的手機。」
「剛才的?那個把你帶著到處跑的大叔?」
「那個叔叔姓木村。咦,是公共電話打來的。」王子凝視著手機液晶熒幕,瞬間猶豫著該怎麼做。這年頭還有人在用公共電話?他對這件事感到訝異。「該接電話嗎?」
七尾不回答。「我只要做決定,就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你自己決定比較好。」他辯解似地說。「要接的話,不用出去車廂,在這裡講就行了吧?反正這麼空。」
「是啊。」王子點點頭,接了電話,聲音響起:「啊,雄一嗎?」王子馬上就猜到是木村的母親。王子瞬間變得樂陶陶。八成是聽到丈夫提起王子打去的電話,坐立難安吧。她發揮自己的想像力,揣測自己的兒子和孫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浮現的卻淨是些壞念頭,終於無法承受高漲的不安情緒,打電話來了。再也沒有比為孩子心痛的母親更拼命、看起來更可笑的了。王子甚至覺得這通電話來得太慢了。
「啊,我不是叔叔。」王子回答。好了,該怎麼應答,才能更進一步撩撥起對方的不安呢?他正在動腦。
「我說,你現在人在哪裡啊?」
「現在還在新幹線裡。『疾風號』。」
「這我知道。幾車?」
「問這要做什麼?」
「我老伴說要去找你。」
此時王子才注意到木村的母親聲音沉著無比,宛如紮根在地面的大樹般,堂而皇之。
背後的自動門開啟了。
王子把手機按在耳朵上傾身一看,一個穿著深綠色外套、身材中等、一頭白髮的男子正走進來。男子一雙粗眉,細眼凌厲無比。
王子用力扭過上半身,勉強朝上望向那名男子。男子嘴巴倏地笑開了:「原來真的是個國中生啊。」
瓢蟲
年紀像是退休後悠遊度日的男子,抓住七尾他們的三人座前方的座位,一腳踩住踏板,粗魯地旋轉過來。兩組三人座椅兩兩相對了。然後他在七尾和國中生前面,以面對面的形式坐了下來。動作在一瞬間完成,連表達拒絕的機會都沒有,意識到時,已經變成了一幅有如三代同堂全家旅行的構圖了。
後方的門再次開啟,「哎呀,原來是在這裡啊」,一樣是個感覺年過花甲的婦人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