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曲終了,郭導才猛然驚醒,他深吸一口氣,平靜地收起了長劍,原本那彷彿江海凝聚的光彩,淡淡地從他身上消失了。儘管他已經輕汗薄衣,呼吸潮溼,轉頭髮現眾人都怔住,不由笑道:“怎麼了?”
元英望著郭導,微微覺得驚訝。李未央總有一種看透人心的魔力,她的琴技雖然並不如何出眾,卻彷彿勾出了郭導心中的狂放之氣。不管平日裡這個少年表現得多麼慵懶,對世事多麼的無所謂,他的內心深處,都是渴望著擺脫一切的束縛,痛快淋漓地活著。這一點,恰好被李未央發現了嗎……元英望向了對方,目光越發深沉起來。
郭惠妃卻並未注意到郭導,而是陷入自己思緒之中,片刻琴聲終止,她喃喃地道:“嘉兒說她自己琴技不好,可我聽著,卻覺得十分的歡喜,年輕的時候我也經常坐在這裡撫琴,只不過那時候大哥經常笑我,說我不是這塊料,還不如砸了琴,去學那長劍,才是更適合我的東西。”
李未央聞言,不禁抬眸看著對方,郭夫人笑著解釋道:“你這位姑母啊,從小並不喜歡這琴棋書畫,反倒是對男孩子家的那些刀啊,劍啊很感興趣,為此當年還特意為她請了一位武師,她練的像模像樣的,不過這也是有好處的,她如今身體康健,心境豁達,跟這些也是有關係,嘉兒若是喜歡,回頭我也給你請一個武師,讓你好好練幾招,當是強身健體了。”郭惠妃當年,不但愛武功,性情也是十分的活潑跳脫的,而李未央,就是太安靜了。
李未央連連擺手道:“母親不要拿我尋開心,我都這個年紀還去學什麼武功?!你不是刻意讓三位兄長笑話我嗎!”學武講究時間和天資,李未央知道自己並不具備這樣的才能,所以她便直接拒絕了,在她看來,很多的技能並不在於多,而在於精,她最大的本事便是識人,至於武功,她身邊有了趙月,武功她根本就不需要了。
郭惠妃聽到這裡,目光卻變得深遠。不知道是否想起了過去的什麼事情,面上籠罩出一種悲傷,她慢慢道:“不學也好,女孩子家學那些舞刀弄槍的做什麼?我當初若是像嘉兒這樣文靜該有多好啊!不整天胡思亂想的……也許現在早已經嫁了一個尋尋常常的人,過著普普通通的日子,生兒育女,也不用離開母親這麼久,離開親人這麼遠了。”
李未央聽她這話說的有幾分奇怪,不由看向了郭夫人,卻發現對方同樣是愁眉深鎖,若有所思。
對面的元英和郭家的三個兄弟,見到氣氛不對,不由互相使了個眼色。元英打岔道:“母妃,今日你只是出來散心,何必這麼憂傷呢,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你看今天的天氣這樣的好,身邊又是親人陪伴,不妨好好地欣賞,把這些都帶回宮去,這樣不是更好嗎?”他說的帶回宮去,便是將這美好的記憶留下來。
郭惠妃眼裡含了一絲淚光,慢慢地點了點頭道:“說的極是。”
郭夫人聽到這裡,彷彿對郭惠妃的心事十分的瞭解,她看著幾個孩子,知道有些話不應該讓他們聽到,便對郭澄道:“你帶著靜王殿下去參觀一下園子吧,嘉兒你也跟著一起去。”
眾人聞言便知道,郭夫人是有些話要對惠妃娘娘說,郭澄率先站了起來道:“走吧,咱們去逛園子去。”
其他人便都跟著站了起來,李未央走出了涼亭,又回頭看了一眼。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郭惠妃心事重重,彷彿有什麼難關過不去一般。不過,郭夫人又有什麼話要單獨跟惠妃娘娘說呢?
李未央是一個思慮心很重的人,她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心不在焉,直到郭澄問她:“嘉兒,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李未央一怔,抬起頭來道:“三哥剛剛說了些什麼?”
郭澄不由失笑道:“敢情我在這裡說了大半個時辰,你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