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臨的局面會變得非常困難,甚至有可能永遠無法帶領那些奴隸們走出地底,尋找真正的家園。
但,那又如何?他做過了,還在繼續做。
士……或者可以不勝利,但不可不弘毅。
他有些疲憊地低下頭,不想讓四周的人看到。
他是書院的二師兄,這些年遠離中原,在無人知曉的地底沉默地戰鬥著,漸被世人遺忘。他曾經最講禮數,最重儀態,現在卻穿著破落的僧衣,踩著破爛的皮靴,哪還有當年的風采?
但有資格知道他在做什麼的人,哪裡敢對他有半分輕視,哪怕他被柳白斬了一臂,再無突破五境的可能,哪怕他遠離中原,他的每個舉動依然能影響整個人間,一直影響到大陸邊緣。
——懸空寺如今被起義軍的野火焚燒著,哪裡還能參加到人間的戰爭裡?月輪國和右帳王庭,哪裡還能對唐國造成威脅?道門和佛宗再無法像當年那般聯手對付書院——人間的局勢早在悄無聲息之間,便發生了很多變化,造成這些變化的只是君陌一個人。
他只有一隻左手,只用一把鐵劍,便替唐國抵擋住了三分之一的敵人。如此想來,他做的事情真的很了不起,對佛宗奴役了無數年的地底人類很了不起,對唐國也很了不起。
很難找到詞語來形容君陌這些年做的事情、來描述他的豐功與偉業,如果不在乎詞意,或者壯闊二字最合適。
君陌不討人喜歡,他不苟言笑、神情嚴肅,喜歡用棍棒教育書院同門,就連喜歡都不知道怎麼表現,所以他不像大師兄,也不像陳皮皮那樣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君陌喜歡與敵人講道理,實際上那些道理沒有任何道理,所以那些敵人每每想起他,都會覺得頭痛。
但君陌很壯闊。
君陌眼裡有碧海藍天,懷裡有壯闊胸膛,不屑知道天多高、地多厚,所以他進一步依然海闊天空。
正因為壯闊,君陌並不認為自己是一個人在戰鬥,這大概便是隆慶這種人永遠及不上他的地方。
他有部屬,有追隨者,從數十人到數百人數千人,再到如今漫山遍野,他堅持認為那些人都是同伴,是同路者。
君陌身後數千名正在沉默駐營的戰士,最早跟隨他,是現在起義者最核心的力量,在這些年的戰鬥裡,曾經只知道種青稞、放羊的奴隸們,漸漸強大起來,只握過農具的手,現在握著武器也是那樣的穩定。
他們的意志極為堅毅,在戰場上無論遇著什麼樣的突發情況也能保持冷靜,更不會因為一時的失敗便絕望甚至生出投降的念頭。
他們都很像君陌,或者說精神氣質和君陌很相像,他們都有壯闊的胸膛,都有高貴的情懷。
在寒冬的這場戰役裡,君陌率領的數萬起義者,成功地突破了貴族武裝的防線,來到般若峰腳下,就像過去那些年他們經常做到的那樣——沒有一名義軍因此而歡欣鼓舞,因為過往的歷史早已證明,他們很難在這裡堅持太長時間。這裡距離般若峰裡數千座寺廟太近,懸空寺裡的僧侶們可以做出及時的支援,面對佛宗強者們的突襲,起義者們直到現在也沒有更好的應對方法,君陌畢竟只有一個人。
但他們還是不惜犧牲很多人,強勢地突破到了這裡,哪怕明天可能便要主動撤回,因為這是君陌的要求,他是想向懸空寺不停證明義軍的堅韌,還是想透過勝利,讓士氣有些低落的義軍們重新振奮起來?
只有君陌自己知道原因,甚至他也無法確認,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確的,能不能與萬裡之外遙相呼應。
般若峰底,數萬滿身盔甲的貴族武裝之後,是數千名袈裟飄飄的懸空寺僧兵,有戒律院的羅漢強者,而在山道石階上方,有位神情堅毅的真正強者:佛宗行走七念。
「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