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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北方的恐怖壓力,就像是一道低層的陰雲,壓得清河郡的人們有些喘不過氣來,人們無法理解,明明剛剛經歷一場極為慘烈的衛國戰爭,為什麼唐國竟似不需要喘息,這麼快便要撕毀和約。

清河郡亂象已現,而且再沒有可能平靜下去。

王景略沒有離開陽州城,因為他要在這裡等寧缺,最重要的是,他要負責接應此時正從唐國不斷潛入清河郡的天樞處修行者和軍方的密諜,然後用這些力量幫助崔華生在這場清河之亂裡佔據更好的位置。

桃山前坪的空中出現了一條圓柱形的通道里,如絲如絮的湍流殘象,在這條通道里流連不去,讓通道變得更加清楚。

這是鐵箭行走過的痕跡,也就是箭道。

寧缺站在祭壇前,左手持弓,右手以攬虎尾之勢後提,還保持著先前一刻松弦後那瞬間的姿式,穩定的像座木雕。

祈禱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前坪間的數萬人,神情緊張地看著他,沒有一個人說話,彷彿他們也變成了木頭人。

沒有人知道寧缺的鐵箭射向了何方,但他們知道肯定有人死了——沒有看到真實結局,卻已經知道結局——這令人們異常恐懼。

寧缺收回鐵弓背到肩上,回首望向桃山峰頂的光明神殿,沉默不語。如果他體內的昊天神力消散,祭壇四周的乂字神符也歸於天地,那麼他必然會在那些強者的圍攻之下死去,但他沒有想這些。

此時他已經完成了書院計劃的前半段,注意力便來到光明神殿,他已經隱隱感覺到神殿裡那場戰鬥的結局,知道有人肯定要死。

就像前坪上的人們看見他射箭,便知道一定有人死去一樣,既然有人進了光明神殿,那麼必然也會死去,這令他的心情有些低落。

這場天人交戰,既然死的是人,活著的自然便是天。

桑桑看著劍上的大千世界,眼中有星辰幻滅,有日出日落,有潮起潮斂,有無數春秋,以時間蹉跎著人間。

柳白的劍離她已經只有兩尺,劍上的鏽痕越來越重,表面顯出不祥的灰白色,這表明劍身已經完全鏽蝕,開始風化。

事物離她的身體越近,所在的區域裡時間流速便越快,所受到的傷害自然也越嚴重,便是能禁受無數年風雨的劍也承受不住。

柳白的劍能夠進入她的小世界,能夠離她如此之近,已經是非常難以想像的事情,普通的修行理論甚至無法解釋。

他的劍是人間之劍,帶著劍閣的意與人間的紅塵,但畢竟不是人間自身,到了最後終究還是敵不過時間的流逝。

鏽痕如覆著白霜,忽然間裂開,然後化作青煙消失不見。

劍毀了,人還在,他的人才是真正的劍。

柳白的雙眼前所未有的明亮,甚至比當年他初識時感知到那條滔滔黃河時更明亮,比他在河畔崖上悟得大河劍意時更明亮。

出劍的那瞬間,他便知道自己不可能勝,但他沒有放棄,正如他所言,這已經是他在人間最後的趣味,他想看看自己究竟能離天多近,想看看自己有沒有能力觸到天空,甚至用劍在天空上劃上一道只屬於自己的痕跡。

柳白的手伸進了桑桑的小世界裡。

他的手很修長,手指細長,是人間最適合握劍的一隻手,每當他握住劍柄時,劍便彷彿與他的手連在了一處,再也不能分開。

此時他的手中沒有握劍,他的手便是最鋒利的劍鋒。

他的手伸向桑桑的臉,似想穿過她頰畔的黑髮。

他的手距離她的臉越來越近,指甲漸漸變灰,面板漸漸失去彈性,變得乾枯,生出更多的皺紋,衣袖悄然無聲便成了飛灰。

柳白繼續向前,時間的痕跡沿著他的小臂向上,手臂上的面板開始松馳,就像垂死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