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書院的教習們,則是收到了後山傳來的一封信,那封信裡很平靜地說道,願意留在書院的便留下,想離開的便離開。
禮科副教授曹知風是燕人,他選擇了離開,數科兩位教習來自南晉,卻堅持留下,根據統計,來自異國的教習們有七成最終留在了書院。
用他們的話來說,我們是南晉人,我們是月輪人,我們是宋人,我們是西陵人,我們都不是唐人,但我們是書院的人。
在此之後,書院依然沒有什麼動靜,後山也沒有書信繼續傳出,有些教授不知去了何處,其餘的教習只好留在封門後的前院裡做著自己的學問。
就算世界明天就要毀滅,該做的事情總還是要做。
深秋某日,長安城漸漸從混亂中平息,卻還沒有完全平靜,羽林軍騎著戰馬,警惕地注視著街頭的動靜,長安府衙役四處奔跑忙碌,魚龍幫的幫眾在背街的窄巷與暗娼樓裡,尋找著他們想要找到的那些人。
城門司奉旨意,落城門,除了近京諸州送糧的車隊,嚴禁任何軍民進出,長安城就此變成了一座孤城,再也顧不得城外的一切事情。
書院在長安城南,自然是在城外。
當長安城變成孤城後,書院也進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一座巨輦,出現在書院門外的草甸間。
萬重幔紗,已經有很多層被撕爛,金玉雕成的欄杆上,有很多缺口,還有很多汙黑的舊血跡,但依然顯得莊嚴肅穆。
巨輦畔的六十四名實力強橫的西陵神衛,現在只剩下了十幾人,其餘的人,都已經死在了崤山夜雨下的那場驚天一戰中。
輦上萬重紗裡,是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個高大身影的左手已斷,卻依然光芒萬丈。
甚至要把書院的光彩都全部鎮壓下去。
西陵神殿掌教大人,來到了書院。
崤山夜雨裡,他殺死了大唐鎮國大將軍許世,為此犧牲了數十名西陵神衛,他也付出了一隻左手的慘重代價。
但此時的他,還是那般地強大,甚至要比以往更強大。
許世死在他的手中,這就是理由。
十餘名西陵神衛抬著巨輦向草甸上方行去。
因為人數變得少了很多,所以這些西陵神衛顯得有些吃力,速度很緩慢。
但越緩慢,書院石坊前的壓力便越大。
秋風彷彿都被擠壓得開始哀鳴。
書院沒有門,所以巨輦沒有破門而入。
書院有石坊,巨輦不停,石坊碎成無數段。
聽著巨響,前院的教習們紛紛放下紙筆,匆匆走出房間。
然後他們看到了那座巨輦。
他們雖然是前院教習,但都是學識淵博之人,不知看過多少書籍教典,馬上便有人認出了巨輦裡那個高大身影是誰!
書院前坪響起一陣震驚的呼喊。
所有教習臉上都流露出驚恐的神情。
西陵神殿掌教,居然來到了長安城南,來到了書院!
難道唐國已經被滅了?
掌教大人隔著殘破的重重紗幔,宛若蘊雷的目光,在這些教習的臉上緩緩掠過,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問道:「黃鶴何在?」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黃鶴教授早在多日前,便消失無蹤。
掌教大人的聲音再次在書院前坪上如雷般響起。
「沐楚何在?」
依然沒有人回答。
掌教大人接著又問了幾位教授的姓名。
那些人都不在書院中。
掌教大人沒有看到任何唐軍的蹤影,說道:「書院替唐國遮風蔽雨千年,如今竟被長安城遺忘,真是令人不勝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