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摸了摸穹蒼的頭,又很快收走。帶著老人斑的雙手垂落在柔軟的被面上,不停地顫抖。
穹蒼抓住她的手,用手心包裹住她冰涼的指尖,問道:「李叔平時不怎麼生氣嗎?」
薛女士反問:「你見過他生氣的樣子嗎?」
穹蒼絞盡腦汁地回憶了一遍,跟發現了什麼似的新奇道:「好像還真沒有,不過我是晚輩。」
「他有時候也會生氣的,要看他在不在意了。」薛女士閃爍其詞,想將這個話題儘快帶過去,「你現在在哪裡工作?」
穹蒼跟她半真半假地跟她說了一些。薛女士畢竟年紀大了,腦子轉得不快,對穹蒼也沒什麼警惕性,基本上是有問必答,只在一些敏感的問題上做了迴避。
穹蒼不想讓她起疑,問到她覺得尷尬的地方,就不再深入。
二人融洽地聊了半個小時左右,穹蒼拿出手機檢視,遺憾道:「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下次再來看您。」
薛女士遺憾地張了張嘴,努力想要坐起來,朝牆上的掛鍾看了眼,說:「再留一會兒吧,今天休息,阿元應該會過來。」
她提到自己的兒子,才想起來輩分亂了,自己笑個不停:「我兒子才應該是你李叔,凌松已經是你爺爺輩了。」
穹蒼不以為意地道:「沒什麼關係,我見到李叔一般都喊他教授,他不會發現的。」
薛女士跟找到什麼笑點似的,止不住地笑,也可能是因為心情好。老年人總是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就高興半天。
穹蒼給她掖好被角,和她細聲說了兩句,轉身出去。
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去路被一道黑影遮擋。
竟然正好是李瞻元回來了。
男人差點與她撞上,下意識地朝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見到她先是愣了下,而後友善道:「是……穹蒼嗎?你怎麼過來了?」
他戴著一副金絲框眼鏡,繼承了李凌松英俊的外表,身上有股書卷氣。但他並沒有跟李凌松一樣走學術的道路,而是跑去創業了。
他的性格和情況穹蒼都不是很清楚。祁可敘死前,穹蒼曾見過他幾次,可因為年紀太小,印象不深。後來他就沒有再出現。
這是穹蒼第一次認真注意到他的存在。
李瞻元推了推自己的鏡架,而後想去搭穹蒼的肩膀。穹蒼對著這個比自己高半個頭的男人,側了下身,不著痕跡地躲過,指著裡面的薛女士道:「聽人說阿姨病了,碰巧路過,所以過來看看。」
裡面薛女士聽見動靜,叫道:「阿元啊。」
穹蒼做了個請的動作:「我還有事,先不打擾了。」
李瞻元收回手:「好。」
離開病房後,穹蒼順路去了廁所。
她將手伸到感應器下面,用冷水潑洗自己的臉,在腦海中整理剛才獲得的資訊。
溫柔的液體拍打在她的臉上,將面板表層的溫度帶走。心臟因為她屏住呼吸而跳得更為劇烈,大腦也因為血液的有力流動開始加速旋轉。
片刻後,水流聲停止。穹蒼抬起頭,睜開泛著血絲的眼睛,大口呼吸,同時餘光從鏡子中瞥見自己身後有一抹黑色的身影。
穹蒼頓時脊背僵直,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再仔細一看,才發現來人是何川舟。
她兩手撐在洗手檯上,閉上眼睛,重重吐出一口氣。
何川舟靠在牆邊,哭笑不得道:「公共廁所,我出現應該不至於嚇到你吧?」
穹蒼用力抹了把臉,將水漬揩去,碎發仍舊濕漉漉地糊在她的額頭。
何川舟從包裡掏出一張紙巾,給她遞過去:「看你們聊得開心,我就沒有進去打擾,畢竟我的身份尷尬,出現容易叫人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