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啞地應道。
那一聲“朕”已將彼此隔在咫尺的天涯,他不是我一人的胤禛,他系的是天下,而我所有的,便是餘生在這倦倦深宮裡,永遠不過是夜臨晨星的寄盼。
一株寂寞梅花;獨自生;獨自死。
我將笑容淡淡斂回眼底,冷冷地答道:“多謝皇上的美意,只怕我消受不起……”
“住口!”他驀地展臂,將我箍在懷中,狠狠地抵在朱漆門上。手中的酒壺咣鐺一聲摔落,那幾朵梅蕊隨著碎裂的瓷片靜靜的躺於地上,寒夜月影下,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他眸色越發深沉,氣息漸漸緊促,菲薄的唇向上挑起,竟是笑著的,可眼瞳眸裡是暗夜與血的糅合,陰沉而決絕,“朕說過不會再放開你,上碧落,下黃泉,你休想再逃得過!”
兩頰微紅的血色在霎時間褪盡,“上碧落,下黃泉……”我嘴角微牽,重複著他的話語,漸漸失聲大笑起來,笑得那般暢快,青絲繚繞,媚顏如毒,我向前一傾,俯身在他的耳邊,低沉溢位:“那就一起死吧!”
唇輕輕一觸,如羽毛般溫柔刷過,眼前,炯炯的雙目怒極而哀,哀至絕望。
“好!”齒間吐出冷冷一字,那薄唇突就狠狠進入,霸道地頂進我開菱唇,牙齒噬咬著我溫熱的唇畔。
肩上的披氅滑落,炙熱的身體抵住我的冰冷,他撐著牆,把我禁錮在狹小空間裡,我欲掙扎,雙手卻被其反箍在身後,火熱的舌翻絞著,糾纏著,從唇畔至肩頭。我低低地呻吟,不再掙扎,涔涔的淚,無息而落。苦澀自唇齒間,順喉而下,入胃,上心,瀰漫全身。
火與熱之間,身子顫顫發抖,於靜默中,只有彼此喘息交織,凌亂的心跳,冰涼的手指滑下我的腰間,重重一扯,薄衫落地。
愛慾掙扎的囹圄裡,深沉而絕望,淚反而不見了,我悽迷而笑,哀的癲傷令他絕望如狂,裂帛聲裡,他衝了進來,我猛地仰起了頭,如絲的發在風中;糾集、纏繞。
顛亂的花瓣;被風 捲上半空,猶帶著靡醉。
夜幕下只有放肆的沉淪,我慘白著臉,茫然地睜著無神的眼睛,他欣碩的身軀在孽欲裡起伏,他不是那個雍容到陰冷的君王,此時妖異癲狂,我們不過都是樊籠中的困獸,不得超生。
我微微地抽著氣,細碎的呻吟著,驀然攀上他的肩頭。
“胤……禛!”
喉間的那聲終衝口而溢,沙啞間攜著一世的淒涼,百年的痴妄。他顫顫而慄,緊緊擁著我,像一江融化的春水,將所有的溫暖汲於我。
“我不會再放開你,生生世世,上碧落,下黃泉,你休想再逃得過!”
風帷吹亂凝香,隔著薄薄的幃紗,望見窗外的月影漸漸西落,我輕輕地將環在腰間的手挪開,翻了個身,枕邊人的身子微微一牽,又沉沉睡去。
就著滲透到屋內的沉沉月光,看向那近在咫尺的面容,睡夢中,薄唇嘴角微微上翹,雙眉舒展,少了一份紅塵濁世中那種清冷和孤高,鬢髮之間已有幾許銀絲躥出,遮掩不去,銀輝渲映下,卻不損其清俊而雅彥。
我眯著眼,仔細瞧著,突然很想輕觸他的臉,但又怕驚醒了他,半途停了手,只是呆望,一直以為自己是瞭解他的,可他的悲喜決斷殘酷痴狂,使得我一次次迷茫。
他愛著我,可他心裡不是唯有我,亦裝載天下蒼生,有他自己的宏圖,必然需要取捨。
他有取捨,我亦選擇忘記。
原以為此生恐不再如此直面他。這異樣的生命之旅,充斥著叛逆與桎梏,與他不期而遇,孽緣鬼影般的糾纏著,逃得再遠,封得再深,依舊抹不掉心中刻下的名字。
因為,這世間,情花萬束,有一種深深植了骨髓,入了魂魄,便是一世一生。
怔忪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