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籠罩在如雲霧一般的嗡嗡的談話聲中,當十幾個披著蓑衣的陌生人推門進來,就像一把刀子猛然切下,談話聲頓時消失,各張桌子上的人警惕地望著這群新來的人。
領頭人眼掃了一通大堂裡的人們,眼神亮得刺人。
接觸到他咄咄逼人的眼神,大多數人不自覺地迴避了,說話聲又重新響起了,不過聲音已經低了很多。
瘦巴巴的店小二上前招呼:“有客來了!快裡面請。”
領頭人徑直到了櫃檯前:“掌櫃的,你這裡有多少間客房?我們全包了。”
同樣乾瘦巴巴的店老闆顯出為難的神情:“這位客官,客房倒是有,只是已有人先住下了。客官,來往都是客,咱是百年老店了,這大風大雨的天氣,不能往外趕人啊。”
幾個人對視一眼,首領問:“住的都是些什麼人?”
“幾個西邊來的客商,還有些別處的人,咱也摸不清他們是啥子身份。不過看來都不是壞人,客官您就安心地住下吧。瞧,他們都在大堂那喝酒聊天呢!”
首領沉吟著,下定了決心:“掌櫃的,給我們九間房子,我們一共十六個人,把晚餐都送到客房裡去。”
“好勒!客官您稍等——小二!快帶這幾位客官上樓去歇息吧!”
其他人都跟著店小二上樓了,首領卻獨個在大堂裡坐了張桌子,要了壺酒,靠在牆邊歇息下來。他喝了兩口酒,頓時感到一身振奮。
雖然端著杯子一個人獨斟,但他銳利的眼睛卻不住地四處觀察,細細打量著店堂裡的人。
和大多數小鎮客棧一樣,這家客棧也兼營酒館,坐的大多是土裡土氣的當地鄉民,有一桌已經喝得爛醉如泥趴在桌上睡著了,首領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開了:他們夠不上威脅。還有兩個瘦巴巴的行商,他們也不會有危險。
引起他注意的是靠近門口的兩張合併在一起的桌子上,一群粗豪的男子圍在一起喝酒,談話聲量很高,划拳猜碼聲震得屋頂都在嗡嗡發抖。
大漢們衣衫鼓鼓地凸起一塊,很可能是藏有兵器,再結合他們旁若無人的粗魯舉止,首領不禁暗暗猜度他們身份:“強盜,土匪,或者是叛軍?”
旁邊桌子的談話引起他的注意。一個鄉民問一個行商:“老哥你這次從西邊來,帶來了什麼訊息啊?聽說,帥府的兵已經拿下江源了,究竟是不是真的啊?”
頓時,說話聲都低下來了,人們側著耳朵傾聽,關切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過來。
眼見如此受重視,那商人頓時矜持起來。他捋一下短短的鬍子,拖著腔說:“老哥,這個訊息,兄弟我是知道的。不過你也知道,這個亂糟糟的時世,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畢竟人心隔著肚皮,萬一這裡有衙門裡的人在,把我抓去了那可怎麼辦啊?”
“噢!”叫聲裡充滿了失望和懊喪的情感,大家心癢癢的。
自都江堰一聲驚雷以來,川東這一邊與冷家腹地的訊息就被冷家故意隔絕了,位於川東的人們,他們最希望聽到戰場的訊息,焦慮的心情簡直如沙漠裡渴望清泉一般。
連櫃檯的老闆也坐不住了,他端了壺酒到那桌上:“先生,這是本店的一點心意,給您潤潤嗓子。您只管放膽說,州府衙門駐在鎮上的兵我都是認得的,那些人,我們這裡沒有!有什麼訊息,您就放心地給大夥說說吧!誰去州府衙門那邊通風報信的,我第一個不放過他!”
四面的桌子上傳來了鼓譟:“對對!老闆說的沒錯,這位先生,您就給大夥說說吧!”
一個粗豪漢子站起來:“是啊先生,求您了,我們心焦得不行啊!聽衙門裡那些狗崽子們說,江源已經給拿下了,黃首領和黎首領都給他們俘虜了,晁首領戰死了,各路首領都向總督衙門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