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他的思緒拉回了現實。原本莊嚴肅穆的樂聲,在此刻的雲夢初聽來只覺得聒噪無比,不過這份吵嚷卻將漫天的寒意暫時性的驅散了不少。
祭臺上那位年輕的王爺手持著火把走到高高的積柴前,剛欲伸手去點燃那堆積柴,卻透過簌簌的雪花望見了人群中那個蒼白且熟悉的面孔。
雲夢初與他四目相對,從他目光中瞥見了短暫的猶豫和慌亂。雲夢初心裡那抹若有似無的不安驟然得到了證實,整個人陷入了巨大的恐懼中。
彷彿為了印證這份恐懼,手持火把那人終於放棄了猶豫,將已經覆上了雪的那堆積柴點燃。
火光驟然照亮了昏沉的天地,乍一看就像是半晌的天空彷彿突然裂開了一般。頃刻之後轟隆一聲巨響,那堆積柴帶著火苗飛散到了祭臺的各處,有些甚至落到了人群之中。
人群驟然一片騷亂,雲夢初被擠得險些跌倒,還好沈途適時扶住了他。負責防護的侍衛們一擁而上,將生死未卜的王爺和受到了波及的官員們護在中間,場面一時混亂無比。
雲夢初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再去望向臺上,卻看不到那人的影子了。沈途拉著雲夢初隨著人流往回走,雲夢初則像失了魂魄的行屍走肉一般,跟著沈途的步伐邁著凌亂的步子。
皇長孫,加封親王,主持祭天。
一個寄養在民間的皇孫,即便再出類拔萃,也無法與那些整日浸淫於朝堂之上的皇子們相較。一個長在江湖的人,如何居於廟堂之上?
連雲夢初都知道的道理,老皇帝不知道麼?那這一齣戲唱的又是什麼?
殺雞儆猴還是斬草除根?
雲夢初心裡一團亂麻,腦海中揮之不去都是方才漫天的大雪和那聲巨響。直到他的意識慢慢回籠,周圍百姓的議論之聲才漸漸入耳。
新晉的親王被炸得死無全屍,看來這皇位是與皇長孫無緣嘍!
雲夢初腳下一個踉蹌,再也無法邁出一步,沈途忙回過身來去試圖攙著他,卻見雲夢初眉頭微蹙,驟然吐了一大口血出來。
地上原本已經積了薄薄的雪,如今被雲夢初那口血一蓋,頓時暈出了一大片殷紅,遠遠望去便像是在白色的雪地上開出了一大朵血紅的花。
“夢初!”沈途雙手一撈,接住雲夢初頹然倒下的身體。
“他知道……”雲夢初倒在沈途的雙臂中,仰面失神的望著越來越大的雪花,喃喃道:“他知道……他們都知道……”
那人在點燃火把之前的猶豫此刻終於有了解釋,他知道點燃火把之後會發生什麼,所以才會在望見雲夢初的時候猶豫了那麼一瞬。
不止他知道,想必除了雲夢初之外的所有人都知道吧?
時隔二十多年之後被召回朝,怎麼可能是為了繼承皇位?當皇帝又不是走鏢,手裡握著長劍一揮就能了事。可是這一切和鍾墨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讓他去承擔莫名其妙的命運?
想必年紀輕輕就選擇避世的大殿下不會想到,自己那個一出生便被送走的兒子兜兜轉轉躲了二十多年,最終也沒能躲開這場亂局。就如他自己,拖著一條殘腿隱於山水間,最終也沒能逃離英年早逝的命運。
大雪整整落了三日,天晴之時雲夢初才甦醒。
淡淡的藥香傳入鼻腔,雲夢初掙扎了良久,才勉力撐開眼皮。
“我並非有意隱瞞你,只是此前一直拿不定主意,也不敢斷定事情最後能不能善了,所以不想讓你徒增煩惱。只是沒想到,你竟然跑去湊熱鬧了。”熟悉的聲音傳入耳際,雲夢初沉重的眼皮終於在開合之間做了個了斷,徹底的睜開了。
望見鍾墨那張熟悉的臉,雲夢初的第一反應是,那日自己重傷醒來見到武櫻之時,對方似乎說的也是這麼一番話。
念及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