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寧夏平原。
月明星稀,夜空靛藍。
僅剩總督標營駐紮在內的明軍大營,每個人都揚著臉,在遠處傳來微弱的尖嘯聲裡,看四面八方一道道起火曳尾焰升上夜空,一閃而逝。
年輕的督標參將丁自珍也不例外,抱著缽胄在這樣的景象中失神。
這景象無端讓他想起前年的上元節,他和朋友依靠酒樓賞花燈,吃多了酒,醉醺醺回家正撞上因莊浪衛被劉承宗攻陷,愁眉不展的父親。
那時他還不知道,這場戰爭會蔓延得如此兇猛,更不知道戰爭會永遠帶走他的父親。
只記得那天涼州城外的煙花,比今日漫天飛舞爆炸的起火絢爛得多。
這樣的場面一樣驚動了行轅帷幄裡的洪承疇。
不過洪承疇可沒心思欣賞滿天亂飛的竄天猴。
因為儘管大家在四處廝殺的戰場上放竄天猴,某種程度上有些滑稽。
但元帥軍、明軍、農民軍,夜晚都用這個充當訊號彈。
洪承疇麾下的曹文詔部三營兵馬已經出兵,其中負責擾亂元帥軍的小股遊騎攻向何處,何處就大把大把地放飛起火。
這種情況對洪承疇而言當然談不上是什麼好訊息。
這意味著,他們的戰略意圖全盤失敗了。
有超過一個營的兵力,攜帶戰馬作為遊騎,藉助黑暗的掩護,向四面八方分散襲擊各處,目的是吸引元帥軍在夜晚調動佈防。
因為在洪承疇的料想之中,所謂的圍困,也不存在完完全全的合圍。
畢竟劉承宗就兩萬人,要圍他們一萬餘人,不可能做到合圍,至多是在兩個方向陳布重兵,甚至這都有點託大冒險。
這也是孫子兵法說十則圍之、五則攻之的原因,因為在春秋戰國那個兵員素質和裝備水平的環境下,沒十倍兵力根本圍不住。
即便到如今,火器、鎧甲、土工帶來的科技進步,使圍困需要的兵力變少,在兵員水平相差不大的情況下,二倍兵力也很難把敵人圍死。
畢竟要包圍一千敵軍的三面,可以每面都只有五六百兵力,因為一千人的軍陣小,三面互相支援的速度很快。
但要包圍一萬兵力,那每面都需要超過一萬兵力,沒有用三個五千人包圍一萬的道理。
因為一萬人的軍陣,佔地面積本來就已經大得嚇人了,三面包圍,佔地面積更大,互相之間的支援距離也相應拉長。
所以出現的情況往往是拉開大戰線,在會戰中以大橫陣推過去,三面合圍後進行圍攻,而不是圍困。
因為困不住,還很容易被人偏攻一面打崩翻車。
也正因有這種常識在腦子裡,洪承疇看見漫天飛舞的起火,才更覺得心裡發麻。
他非常困惑,劉承宗到底有多少人,才敢在他的軍陣四面八方都留下人手?
當然最讓洪承疇心裡打鼓的,還是對即將到來的黎明感到恐懼。
如果四面八方全是敵軍,等到天亮,人家看見他軍陣裡只有一個營,那他將會像被群狼環伺的小羊羔子一般,轉眼就被吃幹抹淨!
實際上正在進軍的曹文詔也在心裡發怵。
因為他在冥冥中有所感應,能感覺到自己計程車兵正在死亡。
明軍大營南邊的原野裡,曹文詔正率領六千步騎向南行進。
這次他一反常態,並未身處軍陣最前,而是在隊伍中間偏後的位置統率兩千餘騎兵,在陣前引領步兵炮兵行進的,是他的侄子曹變蛟。
而他麾下其他親信,如平安、平定、馮舉等人,都正在領小股騎兵,襲擊四面的元帥軍陣地。
他想的挺好,分出去三千餘騎,分做五隊,襲擊各處陣地營寨,想必能探明元帥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