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眨眨眼。
他摸了摸我的頭髮,示意我閉上眼。
我願意順從他,只要他留在我身邊。
我閉上眼睛,時間彷彿靜止了,病房裡除了嚴子非翻頁的聲音之外再沒有其他響動,而在他翻頁的間隙裡,我甚至可以聽得見吊瓶中的藥水滴落的聲音。
但我依舊無法入睡,腦子裡充滿了雜念。
他很忙嗎?一定是很忙的。嚴子非在我的印象裡永遠在工作或者在去工作的路上,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跟他回家,他突然有一個視訊會議,而我則被小施送回了學校。還有他跟我說過的,偶爾飛得太頻繁,連腳踏實地的感覺都會忘記。
但他又總是不急不緩、舉重若輕的,從未讓我感覺到點兒著急慌忙或者分身乏術。
我突然心酸起來,眼睛不自覺地睜開來,再一次望向他。
或許他所有的忙碌都是刻意為之的,他不可能會是那種依賴藥物或者其他途徑緩解傷痛的男人,再沒有比工作更好的療傷辦法了,工作永遠不會帶來副作用,並且永不會上癮。
但他因為擔心來找我,帶我求醫,還把工作搬到我的病床邊上。
我有什麼資格再要求更多?
我應該知足,無論緣由是什麼,現在是我被他照顧著。
況且每個人時間的價值都是不一樣的,我還沒有愚蠢到覺得他的幾個小時與我的都是同等價值的地步。
嚴子非彷彿感覺到我的注視,突然轉頭看過來,開口道:“怎麼?要上廁所?”
我愣住。
這真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問題,而且糟糕的是,我發現經他這麼一問,原本並沒有這個意思的我,尿急的感覺竟然真的出現了。
我漲紅了臉,尷尬到無以復加。
嚴子非合上手中的檔案:“我叫人進來幫忙。”
我嗚嗚兩聲,表示自己可以的。
他站起來,只說:“我讓護士來。”
我目送他離開病房,長出了一口氣,也不等護士,掀開被子就自己下了床。
成為一個病號真是這世上最讓我不習慣的事情之一,如果不是不能發聲,剛才護士送上水杯的時候我就想堅決拒絕了,現在還要她跟著我進廁所,我一定會排洩不能的。
吊瓶是掛在鐵架子上的,我用一隻手拎了下來,舉高了往廁所去。病房有附帶的洗手間,非常小,我怕護士隨時進來,動作就著急了一點兒,推門進去後又要找地方掛吊瓶又要關門,身子一轉,衣角就鉤在門把手上了。
一切發生在一瞬間,我再想保持住平衡己經不可能了,半滿的吊瓶與我同時落地,玻璃瓶碎裂的巨響簡直震聾我的耳朵。
急促的腳步聲和推門聲傳過來,我還來不及反應,洗手間的門己經被推開了,嚴子非搶進來:“常歡!”
我狼狽得只想找一個地洞鑽進去。
他蹲下來制止我想爬起來的動作,聲音都變了調。
“別動,你不要動。”
我一低頭,就看到他手上的血。
我驚恐地張開嘴,無聲地尖叫:“你流血了!”然後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那其實是我的血。
我被滿地的玻璃片劃傷了,手腳都在流血,疼痛的感覺姍姍來退,場面恐怖得好像殺人現場。
跟進來的小護士發出一聲驚叫,嚴子非一手托住我的腰,另一手伸到我的腿彎下,一把將我託抱了起來。
我聽到嚴子非對那小護士說:“請叫醫生過來,立刻,謝謝你。”
我意識到血流滿地的是自己之後,反而沒那麼驚恐了,還能分神想:真厲害,嚴子非竟然這時候都沒忘記“請”和“謝謝”這幾個字。
身上是有些疼,但都